第106章 烙足谶-《她跪在龙椅旁》

  海蚀洞窟里静得能听见晶体能量流动的细微滋滋声。乔引娣的指尖还停留在冰冷的晶柱表面,那幽蓝的光晕映在她脸上,像是胤禵无声的抚慰。

  “你还是这般……总能在我无路可走时,给我指一条道。”她对着晶柱中封存的身影低语,声音在空阔的洞窟里带着回响,不像是说给自己听,倒像是笃定他能听见。

  晶柱内的能量光流似乎微微加速,仿佛回应。

  乔引娣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金属腥气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却让她更加清醒。她不再耽搁,目光扫过晶柱内部那由能量凝固而成的满文罪证,一字一顿,仿佛要将那些字符刻进脑子里。

  “弘历……”

  她念出这个名字,再无半分对君王的敬畏,只有冰冷的恨意,“你弑兄逼宫,构陷忠良,连死人都不放过。这笔账,该清了。”

  她转身,步履坚定地走向洞口。来时是彷徨绝望,去时是孤注一掷的决绝。洞口的光线逐渐扩大,海风呼啸声也变得清晰。

  就在她的右脚即将迈出洞口阴影,踏入外面微弱天光的刹那,异变陡生!

  脚下原本看似天然形成的粗糙岩石地面,其中一块颜色略深、形似圆盘的区域,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那光芒并非晶柱的幽蓝,而是一种灼热刺目的红光,如同烧红的烙铁!

  “呃!”乔引娣只觉得足底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那痛感并非仅仅作用于皮肉,更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钉,瞬间钉入了她的骨髓魂魄之中!

  她想抽脚,却发现那只脚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牢牢焊死在地面上,动弹不得。红光越来越盛,甚至能闻到皮肉被烧焦的糊味,伴随着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一个冰冷、刻板,不似人声的语调,毫无感情地在这方寸之地响起,每个字都像是敲打在乔引娣的心尖上:

  “跪生,站死。”

  四个字,简单、残酷,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乔引娣疼得几乎晕厥,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她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她明白了,这不是天然的陷阱,这是人为设下的禁制!是专门针对闯入者,或者说,是针对可能得到晶碑指引之人的最后一道枷锁!

  “谁……是谁设的?”她从牙缝里挤出问话,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除了岩石和海浪,空无一人。

  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不带波澜:“帝心难测,窥秘者诛。”

  是乾隆!他果然知道这里,或者至少,他预料到可能会有人凭借与胤禵相关的线索找到此地!这烙足之刑,这“跪生站死”的谶语,是他留下的警告,也是他傲慢的宣告——在他面前,要么屈膝臣服,要么死路一条!

  剧烈的疼痛和滔天的愤怒交织,反而激起了乔引娣骨子里的倔强。她想起胤禵被逼至死的惨状,想起雍正暴亡的疑云,想起自己一路逃亡的艰辛……跪下求生?向那个弑兄的凶手跪下?

  “做梦!”她低吼一声,非但没有顺势跪下,反而将全身力气灌注到被禁锢的右腿,试图强行将脚拔起!哪怕这只脚废了,她也绝不在此刻屈膝!

  “咔嚓……”仿佛有细微的骨裂声,但更多的是皮肉与那红光能量对抗的撕裂声。剧痛几乎淹没了她的神智。

  就在她意识即将模糊的瞬间,怀中的传国玺残角和背后包袱里的颅骨,再次传来那股奇异的共鸣!

  一股清凉的气息,微弱却坚韧,自怀中涌出,顺着手臂经络迅速下行,直达被灼烧的足底!

  与此同时,晶柱方向也传来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一道细微的蓝光后发先至,撞在那红光盘上!

  “嗡——”

  红蓝光芒剧烈交锋,发出沉闷的爆鸣。禁锢之力骤然一松!

  乔引娣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猛地将鲜血淋漓的右脚抽了回来!力道过猛,她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摔在洞口的浅水里。

  她顾不上摔疼的身体,立刻看向自己的右脚底。只见脚心处,赫然烙印着四个清晰的、边缘焦黑的小篆——跪生站死!字迹深入皮肉,仿佛与筋骨长在了一起,触目惊心。

  而那块触发陷阱的岩石圆盘,在红蓝光芒交织冲击下,已然碎裂,露出下面复杂而精密的金属构造,此刻正冒着丝丝白烟,迅速黯淡下去。

  洞窟内,晶柱的光芒也似乎黯淡了几分,仿佛刚才那一下干预消耗了巨大的能量。

  乔引娣看着脚底的烙印,又抬头望向晶柱方向,泪水混合着海水和汗水滑落。她知道,是胤禵又一次帮了她。即便自身被封存,他的残存意志和这晶碑的力量,仍在守护着她。

  “多谢……”

  她朝着晶柱的方向喃喃道,挣扎着爬起来,撕下衣摆,将流血不止的脚底胡乱包扎起来。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神经末梢,疼得她眼前发黑。

  但她不能停。陷阱被触发,设下陷阱的人很可能已经感知到。这里不能再待了。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晶柱中的胤禵,将那安详的面容刻入心底,然后头也不回地、一瘸一拐地冲出了洞穴。

  外面天色不知何时已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乌云低低压在海面上,咸湿的海风里带来了雨的气息。

  乔引娣忍着剧痛,沿着崎岖的礁石区艰难前行,必须尽快找到藏身之处,或者找到渡海的方法。晶碑给了她证据,也给了她方向,但脚下的烙印,却成了催命的符咒。

  她刚躲到一块巨礁的阴影下,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起初只是寻常雨水,但很快,乔引娣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雨水中,竟然夹杂着极其微弱的、与那晶柱和铀液相似的能量气息!是弥漫在空气中的铀液能量被雨水裹挟了下来!

  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当这诡异的“铀雨”落在她包扎过的右脚上,渗透绷带,接触到那新鲜的烙印时——

  嘶……

  一声轻微的灼烧声,伴随着一阵奇异的麻痒。乔引娣猛地扯开湿透的绷带,只见脚底那四个焦黑的字迹“跪生站死”,在铀雨的浸润下,竟然发出了幽幽的、时明时暗的荧光!

  那光芒不算强烈,但在阴沉的天色和礁石阴影下,却清晰可见,像是一个黑暗中的标记,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

  乔引娣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明白了,这烙印不仅是刑罚和警告,更是一个……坐标!一个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被激活的追踪信标!乾隆的人,很可能就是靠着这个来追杀她!

  她试图用海水、用沙土去摩擦那烙印,但字迹如同长在了肉里,荧光在铀雨中断断续续,顽强地闪烁着,指向她藏身的位置。

  雨水越下越大,海天一片迷茫。脚底的荧光在灰暗的雨幕中,像是一盏为她而点的、通往死亡的引路灯。

  乔引娣背靠着冰冷的礁石,感受着足底传来的阵阵灼痛和麻痒,望着茫茫大海和凄迷雨雾。前有辐射之海,后有索命追兵,脚下是甩不掉的死亡坐标。

  绝境。

  但她眼底的火焰,却比脚底的荧光烧得更旺。她轻轻抚过怀中的玉玺残角,那冰冷的触感让她镇定。

  “胤禵,你看着吧。”

  她对着风雨低语,声音不大,却透着斩钉截铁的力量,“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到那座岛上。这‘跪生站死’的谶语,我偏要给它改一改!”

  她撕下另一条干净的布条,将发光的那只脚更加严实地包裹起来,虽然明知这或许掩不住那诡异的荧光,但这是一个姿态,一个绝不认命的姿态。

  然后,她深吸一口带着铀腥味和雨气的冷空气,拖着那条伤腿,一步步、坚定地向着礁石区更深处挪去。她需要一艘船,更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在追兵根据荧光找到她之前,抢先一步的机会。

  雨,还在下。荧光,在包裹的布条下若隐若现。追杀,已然开始。而乔引娣的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走向一场无法回头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