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毒转裂-《她跪在龙椅旁》

  地底深处,一处废弃的矿坑支洞,寒气刺骨。只有乔引娣肩头那幽蓝的烙痕提供着微弱而不祥的光源,映照着胤禵苍白如纸的脸。他背后的箭伤草草处理过,血迹凝固在破碎的衣衫上。

  那只油纸包被摊开在地上,旁边是那个紫檀木胎发盒。砒霜粉末与那粘稠暗红的“药引”混合在一个捡来的破碗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与刺鼻交织的诡异气味。

  “爷……真要如此?”

  乔引娣的声音发颤,看着那碗堪称世间至邪之物的混合物。

  胤禵泛着蓝障的眼睛盯着那碗药,眼神决绝:“大萨满临死提示,盒内藏真钥,弘历心智或已受制。这是唯一的线索。若他真被蛊控,这解药或许能逆转一二,至少……能让我们看清对手到底是什么。”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若不然……以此毒物了结这孽障,也算替皇阿玛清理门户,为国除害。”

  他伸出手,指尖因失血和寒冷微微颤抖,却异常稳定地端起了那只破碗。那混合物的气息冲入鼻腔,他胃里一阵翻腾,却强行压下。

  “爷!”乔引娣抓住他的手腕,眼中满是恐惧,“万一……万一这本身就是个陷阱?万一这药不是解药,是更毒的……”

  “那就赌一把。”

  胤禵看着她,被蓝膜覆盖的眼底深处有一丝极淡的柔和,“引娣,走到这一步,我们还有退路吗?外面全是追兵,弘历绝不会放过我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线生机。若我……若我有不测,你拿着盒子,想办法活下去。”

  他不等乔引娣再劝阻,猛地一仰头,将那碗粘稠、腥臭、剧毒的混合物尽数灌入喉中!

  “呃——!”

  药物入喉的瞬间,如同吞下烧红的炭火和冰针的混合体!胤禵猛地捂住喉咙,额头上青筋暴起,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重重跪倒在地!

  “爷!”

  乔引娣扑过去抱住他,吓得魂飞魄散。

  胤禵蜷缩着身体,发出痛苦的闷哼,那剧毒在他体内疯狂冲撞,仿佛要撕裂他的五脏六腑!皮肤表面瞬间变得通红,像是要渗出血来!

  然而,这极致的痛苦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突然,一切痛苦戛然而止。

  胤禵猛地停止了痉挛,身体僵直了一下,随即缓缓地、极其诡异地松弛下来。他捂在喉咙上的手也无力地滑落。

  他抬起头,脸上的痛苦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空洞的平静。那双泛着蓝障的眼睛,此刻蓝意似乎更深了些,却失去了焦距。

  “爷?你怎么样?”

  乔引娣心惊胆战地抚摸他的脸颊,发现他的体温正在迅速下降,变得冰凉。

  胤禵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眨了眨眼,动作有些迟滞。他仿佛听不到她的声音,也感受不到她的触摸。

  “爷?你别吓我!”

  乔引娣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就在这时,胤禵忽然开口了,声音平直得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梦游:“……毒……转……汞……核心……非……脑……乃……磁……”

  乔引娣一愣:“什么?爷,你说什么?”

  胤禵却不再言语,只是缓缓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乔引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胤禵那双原本骨节分明、带着习武痕迹的手,皮肤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水分和光泽,变得灰白、干燥、紧绷!

  紧接着,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从他的指尖开始浮现,迅速向上蔓延,爬满他的手背!

  那裂纹并非流血的那种破裂,而是像久旱龟裂的土地,又像是被极寒冻裂的瓷器,皮肤生生地裂开细小的缝隙,露出下面更浅一层的皮下组织,透着一种诡异的粉白色,却没有血液流出!

  “咔嚓……窸窣……”

  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那是皮肤在不断开裂的声音!如同冰面在持续蔓延破碎!

  裂纹很快蔓延到他的脸颊、脖颈!他英俊的面容瞬间布满了无数细密的裂痕,看上去如同一个即将破碎的瓷俑,恐怖而诡异!

  “不!不!怎么会这样?!”

  乔引娣崩溃地哭喊着,徒劳地想去捂住那些不断出现的裂缝,却不敢触碰,生怕一碰他就彻底碎掉,“那药不是解药!是毒!是更毒的毒药!”

  胤禵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茫然地看着自己裂开的手掌,然后用那布满裂纹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乔引娣泪眼模糊地看去,发现他划出的并非杂乱无章的线条,而是一些极其古怪和扭曲的符号,隐隐透着一种古老的韵律。这些符号……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了!真陵墓冢上那些发光的古老字符!虽然不尽相同,但那种神韵极为相似!

  “……景……山……乾……坤……倒……逆……枢……钮……”胤禵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直空洞,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词。

  景山?乾坤倒逆?枢纽?

  乔引娣猛地一震!她想起之前血绘地图上似乎标注过景山附近有一条极其隐秘的通道,但当时地图消失太快,未能细看。难道……

  她死死盯着胤禵不断划动的裂纹手指,盯着那些由他皮肤裂缝构成的、诡异而恐怖的“笔触”画出的符号。一个惊人的发现让她几乎停止了呼吸!

  那些细密的、遍布他皮肤的裂纹,在某些部位——特别是他的手背和脸颊靠近颧骨的地方,其走向和交织,竟然与他此刻在地上划出的古老符号,以及她记忆中真陵墓冢的部分字符,隐隐吻合!

  就仿佛……他裂开的皮肤本身,正在构成一幅活的、不断变化的密文图谱!

  这不是简单的毒发!这是那混合了砒霜、诡异脑髓和乾隆胎发气息的“解药”,与他体内之前吸入的眼中的蓝障,甚至可能与他爱新觉罗的血脉产生了某种无法理解的剧烈反应!

  将一种可怕的汞毒转嫁到了他身上,并以这种皮肤龟裂的方式,显现出了隐藏极深的秘密信息!

  “……磁……极……心…………藏……于…………山……腹……”胤禵的手指停下划动,裂纹遍布的脸上,那双深蓝色的瞳孔空洞地转向乔引娣,一字一顿地说,“…………破……裂……之……躯……方……显…………真…………道……”

  话音落下,他眼中的蓝光骤然熄灭,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些皮肤上的裂纹仿佛也瞬间凝固,不再蔓延,却依旧狰狞可怖地遍布他的全身。

  “爷——!”

  乔引娣的惨叫声在空寂的矿洞中回荡。

  她扑到胤禵身上,探他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脉搏也迟缓得吓人,但确实还活着。他像是陷入了一种深度的、中毒后的假死状态。

  巨大的悲痛和恐惧之后,一种冰冷的、近乎绝望的清醒席卷了乔引娣。

  她看着胤禵那布满裂纹、如同映射着神秘符文的脸庞和双手,回想他刚才那诡异的状态和断断续续的话。

  景山……乾坤倒逆……枢纽……磁极心……藏于山腹……破裂之躯方显真道……

  还有那与真陵字符相似的裂纹图谱……

  一切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地方——景山!

  那不是普通的皇家园林!那底下,恐怕藏着比景陵真冢更惊人、更核心的秘密!或许是传国玺真正缺失的那一角?或许是控制这一切的“磁极心”?

  而开启那秘密的“钥匙”……或许就是胤禵此刻这具布满裂纹、承载了汞毒和密文的“破裂之躯”?

  乔引娣颤抖着脱下自己早已破烂不堪的外衣,小心翼翼地将胤禵冰冷僵直、裂纹密布的身体裹紧。她捡起那个冰冷的紫檀木胎发盒,紧紧攥在手里。

  她跪在胤禵身边,看着他那张破碎却依旧轮廓深邃的脸,泪水一滴滴落下,却很快被她狠狠擦去。

  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

  她背起他冰冷而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蹒跚却坚定地,向着记忆地图中指示的、通往景山的方向走去。

  幽蓝的烙痕在前方引路,照着她绝望而坚毅的侧脸,也照着胤禵身上那一道道仿佛揭示着天机恐怖而诡异的裂纹。

  归途末路,唯有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