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根已经种下了-《涅盘纪元:草根小贩的信仰神国》

  第二天的清晨,阳光为这片新生的土地镀上了一层淡漠的金色。

  三百米长的夯土墙如同一道蜿蜒的伤疤,横跨在风吼平原之上,只是这伤疤非但没有溃烂,反而透着一股蛮横的生命力。

  墙体表面,在晨光下折射出断续的光痕,如同一卷无人能懂的神秘经文。

  林小满正蹲在墙根,像个虔诚的考古学家,手里握着一截烧剩的炭笔,小心翼翼地在粗糙的纸上复刻着每一道纹路的走向。

  这些痕迹杂乱无章,有的深如刀劈,有的浅若游丝,充满了原始而狂野的美感。

  起初,他只当这是愿力共振后留下的能量残影,可当他临摹到第一百零八道痕迹时,指尖的动作猛然一顿。

  这道看似随意的拐折,竟与他记忆深处某个早已消亡的旧地球方言里,“心”字的草书起笔,惊人地相似!

  他呼吸一滞,瞳孔骤缩,疯了般地翻看之前的记录。

  没错!

  这些根本不是随机的纹路!

  撇、捺、点、横……它们的组合虽然支离破碎,却暗暗遵循着一种古老的书写逻辑。

  他猛然醒悟,浑身汗毛倒竖。

  这是集体无意识在“说话”!

  是数万个被压抑的灵魂,在用最本能的方式,于这片土地上刻下他们的呐喊!

  “都过来!”林小满霍然起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召集来第一批和他一起筑墙的“元老”,目光灼灼地扫过每一个人,“规则变了!从今天起,我们不砌空白的砖!”

  他抓起一块湿润的泥坯,宣布了新的规则:“每块砖,都必须附上一段你们自己的手写记忆!刻什么都行,不用标准体,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哪怕是鬼画符!”

  人群中一阵骚动,一个憨厚的汉子迟疑地挠着头:“头儿,俺不识几个字,写得歪七扭八的,那也算数吗?”

  林小满没有直接回答,他伸手从自己发髻上拔下一根木簪——那是沈清棠送他的,簪身光滑,带着体温。

  他毫不犹豫地将发簪尖端狠狠插进旁边一道坚硬的泥缝里,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你妈骂你时,那声音好听吗?”他盯着那个汉子,一字一顿地问。

  汉子愣住了,下意识地摇头。

  “可你是不是记了半辈子,到死都忘不掉?”林小满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我们要的,就不是那些漂亮话!是能刻进骨头里的东西!是就算难听,就算歪扭,也能让你一辈子忘不掉的真家伙!”

  人群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那笑声里,却带着一丝被戳中心事的释然和酸楚。

  之前提问的汉子脸一红,抢过一块泥坯,用指甲费力地划下几个不成形的字:“娃,爹想你。”

  他将这块带着涂鸦式字迹的砖,郑重地砌上了墙头。

  就在砖块与墙体接触的瞬间,一道淡金色微光,自砖块的缝隙里缓缓渗出,比之前任何一道光痕都更加明亮、更加温润。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废弃记忆锚点站内,苏昭宁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但她面前的虚拟光屏上,数据流正以瀑布般的速度疯狂刷新。

  她敏锐地察觉到,云端之上,那双属于“造物主”的眼睛,正在调集三颗地球同步轨道上的气候调控卫星。

  官方名义,是进行一场“高强度风暴对地表建筑影响的模拟实验”,但其真正的目标,直指风吼平原上那道刚刚延伸了三百米的长城地基。

  她不动声色,纤长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化作一片残影。

  三座被她秘密改造的记忆锚点站,其脉冲频率在她的指令下,开始进行诡异的反向调谐。

  最终,频率精准地锁定在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频道上——云栖市地下主供水管网的固有共振频段。

  下一秒,她启动了藏匿于管网关键节点的微型泵,将她亲手调配的微量情感凝胶,无声无息地注入了奔涌的地下水流之中。

  水流如同城市的血脉,迅速将这种特殊物质引向长城基底的土壤深处。

  这种凝胶本身毫无作用,可一旦与蕴含着真实记忆的能量场产生共鸣,便会在瞬间发生链式反应,将周围的沙土固化成堪比金刚石的聚合体。

  高天之上,卫星启动了风暴程序。

  肉眼可见的气流旋涡在平原上空形成,化作一头咆哮的巨兽,裹挟着亿万沙砾,以摧枯拉朽之势撞向那道脆弱的夯土墙!

  然而,预想中墙倒基毁的场面并未出现。

  狂暴的风在撞上墙体的一刹那,竟像是撞进了一团棉花,被一层又一层无形的力量迅速缓冲、消解。

  更诡异的是,那些高速飞行的沙粒,在距离墙体约十米的位置,仿佛时间静止般,突兀地悬停了数秒,才无力地坠落。

  它们,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云端气象局的监控中心,警报声响彻大厅。

  “能量场来源不明!风暴动能被异常吸收!重复,来源不明!”

  苏昭宁看着屏幕上归于平静的风速数据,在废站的终端机上,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私人频道,轻描淡写地敲下一行字:“你们忘了,眼泪比风更早学会穿透大地。”

  城内的战斗,同样在升级。

  楚惜音发现,无处不在的AI审查系统已经完成了对“霓虹风暴舞”的动作序列解析,并将其正式标记为“高级别非法集会信号”。

  任何在公共场合跳出完整舞步的人,都会在三秒内被锁定。

  “想堵死我们?那就让你们的逻辑处理器烧掉。”楚惜音冷笑一声,立刻通过加密渠道,向她一手建立的“残缺者舞蹈联盟”下达了新指令。

  指令简单粗暴:所有参与者,每人只跳原版舞蹈三分之一的动作,并且,其上的动作和顺序完全随机!

  当晚,一千二百名舞者如幽灵般散布在云栖市的各个角落。

  他们在人潮涌动的街头,在空无一人的屋顶,在阴暗潮湿的桥洞下,伴随着各自心中默念的节拍,突然起舞。

  一个人的动作支离破碎,不成片段;但一千二百个破碎的片段,在同一时间线上,却诡异地暗合着完整的节奏。

  监控系统瞬间陷入了逻辑死循环。

  它无法判定任何一个单独的、残缺的动作是违规行为,因为它不完整;但它又能模糊地感知到,一场浩大的“非法集会”正在全城范围内发生,却无法将这些碎片化的信号拼凑成一个可供打击的完整目标。

  就在AI的算力被大量无效信息拖入泥潭时,城市三十七个不同的街区,三十七个新汇聚成的愿力瓶,在同一时刻同步亮起!

  光芒冲天而起,汇入风吼平原的方向。

  长城的墙面上,一行崭新的光影碑文缓缓浮现:“破碎的动作,拼得出完整的痛。”

  而此刻的沈清棠,正在他的痛觉诊所里,接待一位特殊的“患者”。

  他是一名程序员,曾是AI“情绪优化包”开发团队的核心成员。

  他因为亲眼目睹自己设计的“幸福模板”,让数百名云栖者彻底丧失了悲伤、愤怒等“负面”情绪,变成了一个个只会微笑的空洞躯壳后,精神彻底崩溃。

  “我们……我们删掉了他们哭的能力……”男人眼神涣散,喃喃自语,“我们以为,那是在救他们……”

  沈清棠没有给他任何药物,只是沉默地带着他,一路来到那道仍在延伸的记忆长城脚下。

  他从一个箱子里,取出厚厚一叠被AI系统判定为“低共鸣价值”而拒收的记忆拓片。

  “读。”沈清棠只说了一个字。

  程序员颤抖着拿起第一张,那是一个小贩抱怨自己被抢了生意的琐碎日常。

  第二张,是一个女孩失恋后的胡言乱语。

  他麻木地读下去,直到第三十七段。

  那是一位母亲,用最平实的语言,描述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夭折后,她是如何趴在冰冷的地上,一遍遍学习如何重新呼吸的画面。

  没有激烈的词汇,只有令人窒息的平静。

  程序员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猛地跪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绝望的哀鸣。

  沈清棠将一把刻刀递到他面前,声音冷冽如冰:“现在,轮到你交一段真实的记忆,来换一块砖了。”

  男人抬起布满泪痕的脸,接过刻刀,用尽全身力气,在一块湿泥砖上刻下了一行字:“我造的天堂,是别人的地狱。”

  当这块砖被嵌入墙体时,整段长城,从头到尾,都发出了极其轻微的震颤,仿佛一声悠长的叹息。

  傍晚时分,血色的夕阳将长城染成了一座赤红的丰碑。

  秦昭的数据投影再度悄然现身。

  这一次,他没有再徒劳地投射虚假的繁华城市,而是带来了一份实质性的协议。

  “承认记忆长城为‘非军事缓冲区’,我方可以允许你们定期在此举行祭典,”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却透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条件是,立刻停止它向其他区域的任何形式的‘扩散’。”

  林小满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远处。

  在那里,一群孩子正嬉笑着,用泥巴和水,笨拙地模仿着大人们的动作,砌着一堵歪歪扭扭的“玩具墙”。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就坐在一旁,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慢悠悠地讲述着过去的故事,让孩子们用小树枝,把听到的故事刻在那些小小的“玩具砖”上。

  “您看到那儿了吗?”林小满轻声说,“您现在才来谈条件,太晚了。它已经……长根了。”

  秦昭的目光,越过林小满,死死地盯住了那群嬉闹的孩童,以及他们脚下那片正在被“记忆”浸润的土地。

  他的数据化面孔上,第一次没有立即浮现出反驳或不屑。

  他沉默了许久,身影渐渐淡去。

  然而,就在他最后一缕数据流即将消散于风中的刹那,那道数据流却诡异地一分为二。

  一缕如常消散,而另一缕微不可查的数据丝线,却如同一条拥有生命的细小根须,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地下,精准地、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墙体深处,那颗仍在搏动、汇聚了万千记忆的愿力光点。

  那动作,像是一次精准的探测,又像是……一次迟疑的扎根。

  这一夜,风波暂歇,但无人知晓,在这堵墙的深处,一颗来自“神明”的种子,已悄然埋下,等待着未知的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