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白夜守墓人6-《光遇:以光为引》

  腐蚀核心最终在龙骨燃烧生命般的攻击下化为齑粉。

  那一击抽空了他大半的光能和气力,混杂着黑暗能量的反噬让他单膝跪地,用武器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但他怀抱着白枭的手臂,却稳如磐石,没有丝毫松懈。

  核心被毁,沉船之地的浓郁黑暗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那侵蚀心智的低语也渐渐平息。天光,时隔多年,第一次微弱地穿透云层,洒在这片死寂的沼泽上。

  龙骨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他立刻将所剩无几的温和光能输入白枭体内,稳定他濒临崩溃的心火。白枭一直强撑着的意识在感受到安全后,终于彻底陷入昏迷,安静地靠在龙骨胸前,呼吸微弱但平稳。

  看着怀中人苍白脆弱的模样,龙骨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暮土最锋利的碎石反复碾磨。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白枭背在身上,用撕扯下的斗篷布料将他牢牢固定,然后拄着武器,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朝着驻地的方向返回。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身体的透支、伤势的恶化、黑暗能量的残余侵蚀,都在疯狂消耗着他的生命力。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那是一种有了明确守护目标后的坚定。他不能倒下,至少,在把白枭安全送回之前,绝对不能。

  这段归途,比来时要漫长百倍。

  当驻地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龙骨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留守的光之子们看到他们狼狈的模样,惊呼着冲上来接应。

  “指挥官!先知大人!”

  “快!准备治疗!”

  龙骨轻轻将昏迷的白枭交给医疗人员,直到确认他被妥善安置,开始接受治疗后,那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弛。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晃了晃,被身旁的战士及时扶住。

  “指挥官,您的伤……”

  “我没事。”龙骨推开搀扶,声音沙哑得厉害,“看好他。”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白枭所在的方向,然后才拖着近乎破碎的身体,走向自己的休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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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暮土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黑暗能量的活跃度因核心被毁而显着降低,冥龙也安分了不少。

  白枭在精心的照料下,于昏迷后的第三天清晨苏醒。他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体内虽然虚弱但正在缓慢复苏的光能,以及……眉心那仿佛残留着的、灼热的触感。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只有忙碌的医疗光之子。

  “他呢?”白枭的声音有些干涩。

  医疗光之子自然明白他问的是谁,恭敬地回答:“指挥官大人伤势不轻,但一直在坚持处理军务,刚刚被指挥部急召前往主城了。”

  白枭的心微微一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萦绕心头。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快步走入,手中捧着一枚散发着柔和光芒、刻有预言山谷印记的水晶。

  “先知大人,山谷急令!”

  白枭接过水晶,将意识沉入其中。片刻后,他脸色微变。

  急令中的信息很明确:暮土黑暗异动的根源虽暂时清除,但预言山谷的星辰沙盘显示,更大的黑暗潮汐正在光之王国边缘酝酿,其源头指向多个季节交汇的薄弱点。所有在外历练的预言季先行者必须即刻返回,参与应对此次可能波及整个王国的危机。

  返回。立刻。

  白枭握着水晶,指节微微发白。他看向传令兵,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我知道了。回复山谷,白枭即刻动身。”

  传令兵领命退下。

  白枭独自坐在那里,沉默了许久。他抚摸着预言手杖上那道细微的裂痕,脑海中闪过与龙骨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初遇时的冰冷审视,到裂谷中的舍身相救,从驻地里的耐心净化,到废墟之上笨拙的共舞,再到沉船之地那绝境中炽热的一吻……

  一切仿佛才刚刚开始,却又要匆匆结束。

  他知道龙骨的责任在暮土,而他的使命,此刻正召唤他回归山谷。他们都有必须履行的职责,如同运行在不同轨道上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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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龙骨风尘仆仆地从主城赶回。他脸上的疲惫难以掩饰,左肩的伤口似乎因为过度劳累而再次恶化,隐隐有黑气渗出。但他回到驻地的第一件事,依旧是走向白枭养伤的地方。

  他在管道口停下了脚步。

  白枭已经站在那里,似乎等候多时。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纯白斗篷,预言手杖握在手中,脸上的气色好了很多,只是那双浅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种龙骨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要走。”龙骨的声音低沉,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他显然已经收到了消息。

  “嗯。”白枭轻轻点头,避开了龙骨那过于锐利的目光,“山谷急令,关乎王国存亡,我必须回去。”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暮土的风吹拂着他们的斗篷,一黑一白,对比鲜明。

  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最终,谁也没有说出口。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化作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们都知道,彼此肩负着什么。

  良久,龙骨迈开脚步,走到白枭面前。他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把造型古朴、通体漆黑的匕首,刃身不长,却异常锋利,刀柄上刻满了暮土特有的、代表守护与坚韧的符文。这是他成年时获得的礼物,伴随他经历了无数战斗,是他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之一。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匕首递到白枭面前。

  白枭看着这把还带着龙骨体温的匕首,心脏像是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他明白这份礼物所代表的重量——这不仅仅是信物,这是龙骨将自己的一部分守护,交付给了他。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匕首。冰冷的金属触感,却让他感到一种滚烫的灼热。

  “保重。”白枭抬起头,努力想给对方一个笑容,却发现嘴角无比沉重。

  龙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那眼神中有未说出口的牵挂,有压抑的情感,还有属于暮土指挥官的决绝。

  然后,他猛地转身,黑色斗篷在身后划出一道凌厉而决绝的弧线,大步朝着暮土深处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他怕。

  怕再多停留一秒,那强行筑起的心防会彻底崩溃。

  怕会说出挽留的话,让对方为难,也让自己背弃职责。

  白枭站在原地,紧紧握着那柄匕首,直到龙骨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暮土的昏黄与风沙之中。温热的液体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匕首上,晕开小小的水痕。

  他站了许久,直到暮色四合,星辰初现。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暮土冰冷而熟悉的空气,将匕首小心地贴身收好,转身,走向了与龙骨相反的方向——那片通往预言山谷、布满星光的光明之路。

  沉默的告别,没有承诺,没有期许。

  只有一把匕首的重量,和两个背道而驰、却仿佛被无形丝线紧紧相连的身影。

  风,卷着沙砾,呜咽着吹过空荡荡的驻地,掩埋了足迹,却掩不住那份已然生根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