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五条款的真相-《蓝蝶茶殇:死神在人间的八种形态》

  同时,开枪的守卫惨叫一声。

  他扔下武器,抱住自己的头。

  他皮肤表面开始浮现淡淡的金色符号,和艾丽莎身上的很像,但更浅。

  “不……不……”他哀嚎着。

  他的记忆、他的知识正在被强行抽取,成为新的燃料。

  另外两个反抗的守卫吓呆了。

  维克多冷冷地看着。“攻击结构本身,会加速自身的消耗。愚蠢!”

  那个守卫倒在地上抽搐,几秒后不动了。皮肤上的金色符号固定下来。像一道永恒的烙印。

  幸存的两个反抗守卫面如死灰,放下了武器。

  阿米尔趁着刚才的混乱,又在那块石头附近按了几下。

  又一阵机括声,但很轻微。

  靠近角落的地面滑开了一道暗门,很窄,仅容一人通过。里面吹出带着霉味的冷风。

  “有路!”阿米尔压低声音说。

  所有人都看向那道暗门。

  希望,但也是未知。

  维克多看向暗门,又看向艾丽莎,最后看向中央那团泥板书胚胎。

  “一条备用的维修通道。”他说。“或许能通往更深层,更靠近‘源体’。”

  “离开这里。”马克西姆对艾丽莎说,他想去扶她。

  艾丽莎自己站了起来。她摇摇晃晃,但很坚定。

  “不。”她说。

  所有人都看着她。

  “不去下面。”艾丽莎看着那道暗门。又看向维克多。“也不上去。”

  “那你想去哪儿?”维克多问,第一次露出些许兴趣。

  艾丽莎抬起手,不是指向上下,而是指向墓室的墙壁。

  “出去?”马克西姆没明白。“外面是沙漠。我们在地底深处!”

  “不是地理上的出去。”艾丽莎说。她的手指划过空气,仿佛在触摸无形的结构。

  “是离开这个‘系统’,这个沙漏。”

  她看着自己布满文字的手。

  “这些文字,不只是诅咒。它们是接口,我们和这个结构的连接点。”

  她回想起刚才那个守卫的死亡,攻击结构,加速消耗。

  一个反向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如果……不攻击。不逃避。”

  她轻声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而是……‘覆盖’呢?”

  “覆盖什么?”马克西姆问。

  “覆盖它的指令。”艾丽莎的眼睛越来越亮。

  “用我的‘解读’,覆盖它设定的死亡程序。不是破坏沙漏,而是……干扰它的流速。或者,改变砂砾的轨迹。”

  维克多第一次真正皱起了眉。

  “博士,那需要难以想象的精神力量和对结构本身的深刻理解。你会被彻底冲垮,变成一具空壳。”

  “已经是了。”艾丽莎笑了笑,很苍白。“试试看。”

  她不再看任何人,她走向墓室中央,走向那团泥板书胚胎。

  每走一步,她皮肤上的文字就更亮一分。

  剧痛让她几乎晕厥,但她没有停下。

  她开始低声说话,不是已知的任何语言,而是混合着她考古学知识、对死亡的理解、以及对这结构推断出的规律,强行组合出的“新句子”。

  她在用自己作为媒介,反向输入信息。

  她在覆盖死亡程序。

  空中飞舞的金色符号变得混乱,它们不再诱惑,它们开始互相碰撞、湮灭。

  墙壁上的磷光剧烈闪烁。

  整个倒金字塔,再次震动起来。

  这一次,不是机械的运转。

  而是系统遇到了无法识别的错误指令。

  沙漏,卡住了一粒不按规则下落的沙子。

  希望没了。

  艾丽莎的话像最后的钉子,钉死了棺材。

  他们是沙子,在沙漏里等着漏完。

  维克多和星纹教会的人退到了墓室入口。他们不再掩饰,他们在等待,像农夫等待收割。

  冷漠,彻底的冷漠。

  艾丽莎靠着墙。墙很冷,但她皮肤更冷。皮肤上的文字在燃烧,像亿万只蚂蚁在咬,在爬。

  低氧让她头晕,视线模糊,但大脑被迫运转,超负荷运转。

  那些符号,那些知识,强行涌入,她挡不住。

  她试图放空,失败。

  符号有自己的生命,往她脑子里钻。

  她的目光扫过左臂,最上方,那片最先出现的刺青,符号最复杂,最古老,颜色深黑。

  之前她看不懂,只觉得是核心。

  现在不一样了。

  极致的痛苦、绝望,缺氧带来的诡异清醒,像一把磨快的刀。

  刀锋切开了迷雾。

  不再是碎片。

  是一段完整的揭露,关于“记录”的本质。冰冷的真理,像闪电劈开黑暗。

  “记录即篡改。”

  “执笔之手必沾谎言。”

  “目光所及,皆为虚妄。”

  “故自文字诞生之初,所有史官皆为罪人。”

  不是契约条款。

  这是否定,对“知识”和“历史”根基的彻底否定。

  黏土死神不是惩罚知识追求者。

  它是“记录”行为本身的化身,是内在的扭曲,是无法摆脱的虚假。

  它利用记录者对“真实”的渴望,引诱他们记录。

  而每一次记录,都是一次偏离,一次修饰。一次篡改。

  记录者最终沦为被篡改的产物,被囚禁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成为死神的收藏。

  它利用知识的缺陷。

  它是所有史官的原罪审判者。

  艾丽莎浑身发抖。

  这真相比死亡更冷,它否定了一切,她挖掘历史,解读文字,寻求真相。

  从她拿起铲子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参与篡改。

  她的存在,就是罪证。

  “不……”她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像野兽哀鸣。“不是这样的……”

  她的精神堤坝在崩塌。

  就在她完全理解并被迫接受的瞬间。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从右眼内部爆发。

  不是皮肤的灼烧,是置换,硬生生的置换。

  她惨叫,双手猛地捂住右眼。

  视野变了,蒙上一层浑浊的灰黄滤镜,像透过磨砂玻璃。

  触感让她魂飞魄散。

  指尖传来的不是柔软的眼球,是冰冷、坚硬、粗糙的……

  陶土!

  她颤抖着松开手,用尚存的左眼看向旁边金属水壶的表面。

  模糊的倒影。

  她的右眼眶里,镶嵌的不再是人的眼睛,而是一颗灰暗粗糙的陶土珠子。

  毫无生气,表面有细微裂痕,颜色和质感同她身上的诅咒文字一模一样。

  第五条款的真相,以最直观的方式烙印在她身上。

  记录即篡改。

  窥见终极谎言的代价,就是失去窥视真实的窗口之一。

  她的一半视野,永远被死神的黏土覆盖。

  马克西姆看到了这一幕,他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半步。

  维克多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平静,带着一丝研究者的审视。

  “认知同步率达到临界点,载体开始物质层面的同化。第五条款……原来是这个表现形态。”

  剧痛。

  右眼是冰冷的陶土,坚硬的异物感。

  一半视野是灰黄色,模糊得像蒙上了一层永久的污垢。

  艾丽莎痛得蜷缩在角落里。她想吐,她在适应这新的残缺。

  黏土死神不给她时间。

  墓室景象开始变化,模糊、溶解,像一幅浸在水里的壁画。

  岩石墙壁软化、流淌、重新凝固,变成烧制过的土砖墙。

  阴森的陶俑图书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巴比伦庭院。

  阳光洒下,虚假的温暖,带着黏土质感。

  空气里有气味,烤面包、香料、温暖,极其诱人。

  一个陶俑“母亲”在土灶边,翻动面饼。动作流畅、精确。

  一个陶俑“父亲”坐在角落垫子上,手捧泥板,头部微晃,在阅读。

  两个小陶俑孩子在追逐,发出笑声。像是录制好的,呆板、重复。

  所有陶俑都穿着普通的服饰,脸上是模糊的微笑。

  场景逼真,可怕!

  除了它们都是陶土,动作循环,机械。

  黏土死神出现在庭院门口,无面的身影,没有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