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宴无好宴(四)-《诸位岳父别打了,公主已经怀孕了》

  出了宁王府,依旧三人抬轿,一路歪歪斜斜,过街穿巷。

  大皇子刘直的府邸雄踞皇城东侧,规制远胜宁王府,虽少了江南的灵秀,却多了皇家的厚重森严。高大的门楼如蛰伏的巨兽,门前两列披甲执锐的侍卫肃立如林。

  府邸虽坐落在闹市,但府门百步之内,既无摊贩叫卖,更无贩夫走卒逗留,寻常百姓至此,大多步履匆匆,屏息而过。

  落轿,范离踏出轿门。侍卫首领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在下常山,奉殿下令在此恭迎范侯。请范侯解下佩剑,卑职代为保管。”

  范离斜睨了他一眼,懒得废话,转身又钻进轿子,吐出两个字:“起轿。”说实话,范离打心眼里就不想赴刘直这场宴。

  丁大年莫名其妙,回身掀开轿帘,瞪着一双牛眼:“吃饭!”

  “你不刚吃完么?小心撑死!”范离真想踹这夯货一脚——刚刚自己这一13装的何等潇洒,生生砸在这货手里。

  话音刚落,门内苏重笑脸迎出,老远便拱手作揖:“范侯莫怪!殿下恭候您多时了。”

  范离下轿,对苏重随意拱了拱手:“我还以为走错地儿了呢!”

  苏重笑容不变,仿佛没听出话里的刺儿,侧身让路,做了个“请”的手势:“范侯说笑了!殿下特意嘱咐了,您来,府里规矩都是虚的,只图您一个舒心。常山那小子死脑筋,回头我教训他!这位想必便是丁壮士吧?快,里边请。”

  言罢引着二人进府。

  范离左右一扫,见府内再无他人出迎,便向姜升与陈九英递了个眼色。

  二人会意,自去寻食。

  府内甲胄森然,远处隐隐传来操练的呼喝声。

  苏重带着二人穿堂过院,行至一座二层石木建筑前。

  范离抬头,“潜渊阁”三个大字格外醒目,透着一股冷硬。

  举步入内,阁内陈设简洁,八张几案,陈列着瓜果美食。厅内已有五人:主位刘直,其下首一侧是兵部张实固,张实固身边是一位青衫男子;

  刘直另一侧,首位空着,显然是给范离所留,下首坐着户部曾深与礼部高子贺。

  见范离进来,几人同时起身。刘直指着身边空位道:“府中简陋,唯有薄酒几杯,些许野味山珍,还望范侯莫要嫌弃。”

  其余四人虽都向范离拱手,却只有高子贺脸上勉强挤出点笑模样。

  范离却不着急落座,目光径直投向张实固下首的青衫男子,他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太常寺大火那夜与他交手的刺客!心中冷笑:可算找到你了!脸上却不动声色,开口问道:“这位是?”

  苏重上前一步:“正要为范侯引荐,这位便是天地会帮主,费西楼。”

  费西楼向范离略略点头。范离却理也未理,径直回身落座。

  丁大年刚坐下,猛地瞧见张实固,霍地站起,指着对方嚷道:“坏人!”

  范离赶忙按住他肩膀安抚:“大年,别闹。人家张大人今日请你来,是专程给你赔不是,给你个交代的。”

  张实固气得额头青筋暴跳,却又不好跟个傻子计较,心中暗骂:早知你会带这夯货来,我打死也不会去求赵万源放人!还有你范离,堂堂侯爷,成心带个傻子来恶心我!

  范离将张实固的窘态尽收眼底,瞥见曾深竟掩嘴轻笑,心中了然:原来你们也并非铁板一块。

  刘直适时接上范离的话,他站起身,目光沉沉:“范侯说得不错。今日,确是要给个交代。本王自问此前未曾开罪于你。”

  “此番邀约,想必范侯心知肚明,只为消弭些不必要的误会。毕竟同殿为臣,若因小事生了嫌隙于公于私,皆无益处。”

  范离听出弦外之音,向刘直一拱手:“殿下言重。下官粗人一个,行事但凭良心,说话只认实据。若真有开罪之处,还请殿下明示。”

  刘直眼帘微垂,目光转向曾深。

  曾深会意,缓缓起身,先对刘直行了一礼,继而转向范离:“范大人手段高明,犬子身陷囹圄,本官……无话可说。然,有些事,范大人还需……三思而后行。”

  范离挑眉:“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我这人记性不大好,您受累帮忙提个醒。”

  曾深目光深沉:“——比如……苏妙音。”

  范离哈哈一笑:“爽快!既然都说开了,咱们就一件一件理清楚!”他扳着手指头,“先说令郎的事。放心,死不了。他有此牢狱之灾,都 是平日被你骄纵惯了,我帮他长长记性,过几天也就放出来了,多大点事儿!”

  曾深脸色阴沉,拳头在袖中攥得咯咯作响,却硬生生将怒火压下。

  “关于苏妙音……”范离不再看他,缓缓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绢,放在刘直身前的桌案上:“殿下,您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回去慢慢看,若看不清楚,随时找我。就别盯着一个家破人亡的弱女子了,人家够惨了。”

  此言已挑明:你的事我已知晓,有事冲我来。

  刘直把那纸绢展开,只看了一眼,又啪的合上,脸色骤变,直呼范离姓名:“范离,你想怎样?”

  范离冷笑:“我不想怎么样。”

  刘直道:“我记得我以前没得罪过你,临安城我可以放手,但是你,别不识抬举。””

  范离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殿下这话是从何说起?我这人从来不用人抬举。因为面子是自己挣回来的。临安城……我不用殿下给,我想要的,自己会拿,另外,苏妙音的事我只想到此为止,你和萧家的那些破事我懒得管,但是苏妙音不能有事儿,她给我跪过,我答应保她一命 ,所以请殿下给人一条活路。”

  二人对视,久久不言。

  大厅里鸦雀无声。

  范离突然间好像想起什么:“对了,以前我好像也没得罪过殿下,但是今天我有点事,要得罪了,您别往心里去啊,回头我摆酒,请你。”

  刘直尚未反应过来,范离已猛然转身,一步踏至费西楼面前,目光如刀:“费西楼是吧?那晚你要杀我,今天,我要……”

  “要”字出口的刹那,费西楼先动了!

  毫无征兆,身形如被强弓劲弩射出!瞬间压成一道贴地疾掠的青影!乌黑短刃刹那出鞘!一道幽冷寒光直刺范离咽喉!

  范离更快!

  费西楼身形刚动,范离已鬼魅般后撤半步,身形微侧,精准避开刀锋,右手五指如铁钳般闪电探出,一把扣住对方手腕!

  猛力一抡!

  费西楼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抡起,划出半圆,狠狠摔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声音在厅内炸开!整个潜渊阁仿佛都随之震颤!

  费西楼的身体平平整整地拍在地面上,身下青石以他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四下蔓延开来。

  厅内死寂,落针可闻。众人脸上血色褪尽,一片惨白。

  范离拍了拍手:“这么急着死?连话都不让我说完。”他目光如电,一一扫过厅内众人,最后定格在刘直身上:“殿下,动静大了点,没惊着您吧?”

  刘直嘴唇哆嗦,指着范离:“你……你……”

  范离忽然靠前两步。

  刘直吓得蹭地跳起,声音都变了调:“你别过来!”

  范离呵呵一笑:“殿下,现在咱俩的‘误会’,算是真没了!”

  言罢再不理会刘直,回身吆喝:“大年!别吃了!走!”

  丁大年立刻起身,抹抹嘴。

  “哗啦啦——!”一阵密集的甲叶摩擦声响起,大批侍卫如潮水般涌入厅中,刀枪林立。

  范离转头看向面无人色的刘直,声音冷硬,带着一丝不屑:“殿下,麻烦跟他们解释一下。那个人,是酒喝多了,自己摔死的。”

  说完,迈开大步,径直向前。挡在身前的侍卫不由自主地纷纷避让,眼睁睁看着二人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