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对撕高子贺-《诸位岳父别打了,公主已经怀孕了》

  范离吩咐完毕,不再多看沈青林一眼,神色如常转身走回考场。沉重的门轴转动声在寂静的广场上格外清晰,差役迅速关上大门,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肖国才捧着一叠初步整理好的试卷快步上前,躬身呈上:“大人,一炷香时辰已到!所有应试者均已交卷,卑职等已将试卷按官职、吏员分类整理完毕,请大人过目定夺!”

  范离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面前厚厚两摞试卷,众人下意识屏息,整个广场落针可闻。

  在众人的注视下,范离先拿起主簿以上官员的试卷,翻检得极为仔细。最终,仅有五份被挑出,单独置于公案正中。

  他继续审阅吏员杂役的试卷,被挑出的合格者明显增多,最终有七十余份叠放在那五份官员试卷旁。

  阅卷完毕,范离起身,拿起那五份官员试卷,逐一念出名字:“王守拙、李观星、陈正声、赵礼仁、孙敬之!此五人,留任原职,考绩甲等!”

  被点到名字的五人,几乎都是钦天监、太常三司、典籍库等部门的干吏。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眼中掠过难以置信的释然。

  范离目光转向那七十余份吏员试卷,朗声道:“吏员杂役,合格者七十三人!名单由马迅宣读!”

  马迅上前一步,声如洪钟,一一念出名字。被念到的库丁、乐工、老吏们,大多挺直了微驼的脊背,脸上紧绷的线条松弛下来。对这些常年被忽视甚至欺压的底层吏员而言,能在如此严厉的考核中过关,这份尊严感,远比留任本身更让他们心潮澎湃。

  范离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朗却带着寒意:“今日未按时到场者——” 他拿起那份签到簿,在众人面前扬了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无论何人,无论何故,无论品阶。一律,除名!”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无波,缓缓扫过广场上剩下的一百多人,抬手将面前堆积如山的剩余试卷向前轻轻一推:“其余人等——” 声音不高,语调却异常平稳,“此次考绩未达谕期,着即停职待勘,即赴吏部,听候铨叙考功!名册、考绩及试卷,即行移送吏部考功司。尔等静候吏部传唤即可。”

  未被念到名字的官吏们面面相觑,范离轻飘飘一句话又将他们打回吏部。虽比当场除名稍强,但接下来免不了为跑官四处钻营打点。

  在场明眼人心中雪亮:范离这一手玩得实在高明!当初吏部考功司是如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这些庸碌之辈、关系门生塞进太常寺的?如今,这些人,原封不动地给吏部退了回去!你们自己埋的雷,自己来铲!

  “范大人!卑职在衙门效力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有人嘶声喊道。

  范离当即回道:“你效了二十年力,却连自己要干什么、为谁效力都没弄明白。这力,效在何处?”

  “范大人!你这是要断我们的生路啊!”又一人哀嚎。

  范离平静道:“路在脚下,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我又如何能断?再者,太常寺如今自负盈亏,我们也在寻路!”他目光转向大门:“开门——”

  大门吱呀洞开,范离抱拳环视:“朝廷不止有一个太常寺,天地广阔,行者无疆。祝各位大人前程远大!”

  此言一出,场上再无声音!

  那些心有不甘的官吏,终是陆续散去。

  一名小吏快步跑到案前,压低声音:“大人,高子贺高大人到了,就在门外。”

  范离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这就来了?”随即招呼属下:“走!跟我迎接高尚书。”

  门外,高子贺负手而立。正二品绯色官袍,威仪赫赫,面色沉凝如铁。

  范离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笑容,老远便深深一揖:“下官范离,不知高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高子贺眼皮微抬,目光平淡地掠过范离,落在那些正散去的官员身上,沉默了两息,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不低:“范少卿雷厉风行。太常寺四百余众,一朝去其大半。礼乐诸事,最重传承与规制,如今仅凭百十余人,日常点卯、案牍流转、器物保管、园囿维护……诸多繁杂职司,范少卿当真能保礼乐传承不失,规制运转无碍?” 话中隐含质疑,更藏着无形的威胁——你坏了规矩。日后在这些事上,别让我抓住你痛脚。

  范离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他毫不示弱,笑容依旧,话锋却硬如金石:“高尚书明鉴!太常寺积弊已久,沉疴难起!人浮于事,养了大批闲冗!四百多人里,真正懂礼乐、干实事、守规矩的,三成都不到!”他声音微扬,带着不容置疑的批判:

  “剩下那二百多人,所为何来?有的是尸位素餐,混吃等饷;有的是借着衙门,渔利自肥!此辈非但无助于传承,反成蠹虫,蛀蚀根基,虚耗国帑!如今太常寺自负盈亏,实在无力供养冗员,唯有精兵简政,去芜存菁。人贵专司,多则反成掣肘。”说完,他目光炯炯,直视高子贺。

  高子贺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抽。范离的反击直指上级失察,更点出“掣肘”二字,矛头隐隐指向自己。他脸色微沉,向前踏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寒意更甚:“官场之道,贵在圆融通达。有时路需众人共行,范少卿可曾想过,人多了路才能越走越宽,少了同行者,前边的路,会越走越窄!”

  这是最直白的警告与威胁:得罪众人,你将孤立无援。

  范离迎着高子贺的目光,不退反进,同样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滚刀肉的坦荡与决绝:“下官谢过高尚书金玉良言。只是,我这顶官帽,是被人硬扣到头上的,身无长物,唯剩这副皮囊和一颗赤胆。若有人觉得下官堵了他的路……” 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带着痞气的弧度,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下官别无长物,说不得,只好用这颗不值钱的脑袋去撞上一撞!撞个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这是赤裸裸的摊牌:鱼死网破,在所不惧!

  高子贺微微歪头,目光在范离脸上逡巡片刻,仿佛在掂量那颗脑袋的分量。最终,他那张沉凝如水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官场老油条式的标准笑容,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

  “呵呵!”他轻笑一声,语气转为长辈般的语重心长,“范少卿年轻有为,锐意进取,心系朝廷,本官甚是欣慰。太常寺积弊多年,确需整饬。只是……万事过犹不及,范少卿还需把握好分寸,莫要操之过急,伤了衙门的元气才是。”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是,高尚书金玉良言,下官铭记于心。”范离笑容不变。

  高子贺微微颔首,目光极其随意地掠过不远处满脸血污的沈青林,眼神平静如常。他随即转向范离,脸上依旧是那副提携后进的长者神态:

  “范少卿啊,你今日甫一上任,便行此雷霆手段,魄力可嘉。只是年轻人做事,难免思虑不周,动静太大。老夫也是恰巧路过,听闻喧闹,怕有人借机生事,损了衙署体面,坏了朝廷法度,这才进来看看。既然你已掌控局面,惩治了恶吏,我便放心了。老夫衙门里尚有许多公务堆积,就不多留了。”

  言罢转身上了八抬大轿。

  范离拱手相送,一直看着轿子消失在转角。心中暗骂:好一只老狐狸!

  高子贺来了之后,只字未提自己的小舅子。

  沈青林之事,范离已经挖好了坑。只要高子贺提了,就等于跳到坑里,粘一身臭泥,最后还落不得好。

  不料这高子贺养气功夫十分了得,一眼看破范离的把戏。

  没关系,既然你不提?那么对不住了高大人!你得去和刑部打这场官司了。

  正想着,刑部几名官差到来。

  范离当着刑部官差的面,走到被沈青林打了的老吏跟前,煞有介事地讯问:“你哪里受伤了?”

  老吏手指胸口:“这里被那厮打了一拳。”

  “这里?”范离伸出手,在老吏被打的位置轻轻按了按。

  老吏不明所以,茫然点头。

  就这样,范离挨个仔细询问了所有被打者的伤处,让笔吏一一详实记录在案,才让刑部官差将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