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苦肉计一-《崇明之二创盛世大明》

  渭水畔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岳承嗣率领的队伍已押着满载粮草的粮船驶入西安城西的码头。马万年勒住缰绳,看着兵士们肩扛手搬,将一袋袋粟米、小麦卸入临时加固的粮仓,粮袋碰撞的声响里,满是久旱逢甘霖的踏实。刚清点完最后一批粮草,宫监便踩着碎步赶来,传崇祯口谕:“陛下在城西宗祠候众将,即刻议事。”

  岳承嗣颔首,转身召来麾下将领 —— 岳山、岳河、岳平、岳安四兄弟整肃着衣甲,牛大、王二、张三、杨四则拍去甲胄上的尘土,马万年更是将渭水劫粮时染了血的银枪擦拭得锃亮。一行人快步走向宗祠,沿途能看到西安守军巡逻的身影,吴魁正带着一队兵士检查城防,见了他们便抬手示意,眼中满是对捷报的期待。

  踏入宗祠,烛火摇曳着映在墙上孙承宗的灵位,案上摊开的舆图用朱砂标注着陈仓、巩昌两地,崇祯身着玄色常服立于案前,身旁站着掌印粮草的陕西小吏,身后则是三四百名白杆兵与东厂锦衣卫,前者腰佩长刀肃立,后者身着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殿内众人。

  “岳帅,马将军,渭水一战辛苦。” 崇祯率先开口,声音沉稳,“粮草已入仓,兵员也该清点清楚了。” 掌印粮草的小吏立刻上前,捧着账册躬身回话:“回大人,经逐一核查,西安守军现有两万,其中吴魁将军从洛阳带来的兵力占七千;朝廷京营两万,皆为精锐;岳帅麾下一万四千将士,是西安城内最劲锐之师;复城时收降的甘陕兵经裁汰老弱,余下一万五千余人 —— 算上大人带来的护卫,西安城共聚兵近七万。” 他只敢称崇祯为 “大人”,不敢暴露其身份,免得殿内气氛过于拘谨。

  崇祯指尖点在舆图上的陈仓:“李自成困守陈仓,兵力不过七万,我军如今兵强马壮,足以与他决战。可问题在于,巩昌还有五万后金兵马虎视眈眈,若我军倾巢攻陈仓,他们必从后方偷袭;若先打后金,李自成又会趁机反扑。今日召你们来,就是要定下个对策。”

  话音刚落,马万年便按剑上前,甲胄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大人!闯贼是心腹大患!渭水一战已折其锐气,我军趁势攻陈仓,占了那要道,陕境便尽在掌握!至于后金,可派一队骑兵牵制,等灭了李自成,再回头收拾他们!”

  “马将军此言差矣!” 孙传庭立刻出声反驳,他身着文官袍服,却透着几分刚劲,“后金骑兵奔袭如飞,巩昌到西安不过两日路程,若只派少量骑兵牵制,根本挡不住他们!一旦他们断我粮道、袭我后方,前线将士腹背受敌,七万兵马也会溃散!依我之见,当先加固西安城防,安抚灾民、囤积粮草,把西安打造成坚城,待根基稳固,再图决战不迟!”

  “加固城防?安抚灾民?” 牛大性子最急,忍不住嚷嚷起来,“孙大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闯贼能等吗?后金能等吗?等我们把城防搞好,他们早联手打过来了!”

  吴魁也皱着眉附和:“牛将军说得对。我从洛阳来的时候,见闯贼到处劫掠,百姓苦不堪言,若不尽快灭了他们,灾民只会越来越多!再说,西安城防本就不算弱,只要派重兵守住要道,后金未必敢轻易来犯!”

  “重兵守要道?派多少算重兵?” 孙传庭寸步不让,“派少了没用,派多了,攻陈仓的兵力就不够了!到时候闯贼没打下来,后金又突破了防线,我们怎么办?”

  殿内瞬间吵成一团,岳山、岳河兄弟支持马万年,认为该先打闯贼;岳平、岳安则觉得需兼顾后方,可又拿不出具体办法;张三、杨四跟着牛大一起反驳孙传庭,指责文臣不懂战事;吴魁带来的西安守军将领也分作两派,有人觉得该攻,有人觉得该守。掌印粮草的小吏想插话,说囤积的粮草只够支撑一个月,却被争吵声淹没,甚至有两名将领吵得面红耳赤,伸手去拔腰间佩刀,幸得岳承嗣及时喝止:“放肆!大人在此,岂容尔等动刀动枪!”

  崇祯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眉头微蹙,却没动怒,只抬手沉声道:“都住口。” 宗祠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决战关乎陕境安危,不是靠吵能定下来的。” 他目光扫过众将,“今日争论无果,各自回去想想,明日再议。记住,你们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西安百姓的性命,不可意气用事。”

  众将躬身应 “是”,陆续退出宗祠。崇祯屏退左右,只留下王承恩,伸手取下墙上挂着的青布便服:“走,随朕出去走走,看看城里的灾民。” 王承恩连忙上前,帮他换上便服,又叮嘱殿外的白杆兵与锦衣卫暗中随行护卫 —— 只许远远跟着,不许暴露行迹。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在西安的街巷上,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粮香,却掩不住灾民的窘迫。墙角下,几个孩子围着半块粗粮饼,你推我让;屋檐下,老妇人坐在破席上,手里拿着野菜,慢慢摘着枯叶。崇祯走到一户破院前,见一个白发老妇正用破碗给饿得啼哭的孙儿喂稀粥,粥水稀得能照见人影,他喉头微动,示意王承恩将随身带的两袋粮食递过去。

  老妇接过粮食,愣了愣,随即紧紧攥住粮袋,对着崇祯躬身道谢:“多谢这位官爷!您真是好人啊!” 她以为崇祯是朝廷派来巡查的官吏,语气里满是感激。

  崇祯顺势在院门口的石阶上坐下,看着孩子渐渐止住哭声,轻声问道:“老人家,日子过得这么难,怎么不跟着大部队去河南、河北,或是山西?那边如今还算安稳,总能有条活路。”

  老妇叹了口气,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官爷,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西安,这城墙、这街巷,我闭着眼都能摸熟,哪舍得走啊?再说,当年秦国公 —— 就是孙承宗大人来守西安的时候,给我们分了地,还教我们种耐旱的谷子,我家城外那二十亩地,就是那会儿分的。” 说起孙承宗,她的声音软了下来,眼里也泛起了光,“孙大人是好人啊!他常说,西安是咱们的根,守好西安,就是守好家。后来闯贼来了,孙大人带着兵拼命守,我们都看在眼里,就算饿肚子,也没想过要离开。”

  “是啊!孙大人待我们好着呢!” 旁边一个蹲在墙根啃窝头的汉子听见了,凑了过来,“我爹以前是个佃户,孙大人分了地之后,我们家才算吃上了饱饭!去年冬天,我娘病了,还是孙大人派医官来给看的病,没要一文钱!”

  话音刚落,巷子里的灾民都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孙承宗的好:“孙大人还在城墙上给我们讲兵法,说只要咱们齐心,就不怕闯贼!”“他还让兵士帮我们修房子,去年大雨冲塌了好几户人家的屋,都是兵士们帮着盖起来的!”“孙大人牺牲的时候,我就在城墙上看着,他喊着‘大明万岁’,好多人都哭了……”

  人群里有人抹起了眼泪,有人红了眼眶,连一直沉默的王承恩都悄悄别过了头。崇祯坐在石阶上,听着百姓们的话,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 他知道孙承宗忠勇,却没想到这位老臣在百姓心中竟有如此重的分量。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巷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有个小孩拉了拉崇祯的衣角,小声说:“官爷,你要是见到孙大人,能不能告诉他,我们还在守着西安,没让闯贼进来。”

  崇祯摸了摸孩子的头,声音有些沙哑:“会的,我会告诉他的。” 他站起身,对着百姓们拱了拱手,“大家放心,朝廷会想办法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西安的根,咱们一定守得住。”

  王承恩连忙跟上,低声劝道:“陛下,天快黑了,该回去了。” 崇祯点了点头,却没立刻走,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围在巷子里的百姓 —— 他们的脸上满是疲惫,却透着对故土的执着,对未来的期盼。他深吸一口气,轻声说:“明日议事,不仅要定决战之策,更要让这些百姓有饭吃、有地种。孙承宗守住了他们的信任,朕不能让他们失望。”

  身后的白杆兵与锦衣卫默默跟着,看着皇帝的身影在暮色中渐渐远去,巷子里的百姓还在说着孙承宗的故事,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街巷里传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