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互助小组-《穿越封建社会弹幕教我怎么革命》

  夜色深沉,王奶奶那间低矮的茅屋里,油灯如豆,光线微弱却顽强地抵抗着无边的黑暗。小小的空间里挤着四个人——陆鸣、王奶奶、孙寡妇,还有拄着粗树枝当拐杖的周老拐。

  空气凝滞,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陆鸣刚才那番“互相帮衬”的话说完后,留下的是一片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周老拐干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拐杖,指节发白;孙寡妇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她单薄肩膀微微的颤抖;王奶奶则望着那跳动的火苗,浑浊的眼里一片空茫。

  陆鸣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是他太急了吗?长期的恐惧和驯服,岂是几句话能轻易打破的?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周老拐猛地用拐杖重重一跺地,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帮衬?怎么帮衬!刘老爷的手段你没见过?王老七的尸首还在村口烂泥地里没凉透呢!”他情绪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了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孙寡妇慌忙起身,轻拍他的背,声音带着哭腔:“周叔,您别急,别急...”

  周老拐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抬起头,老泪纵横:“我能不急吗?我这条烂命没了就没了,可我那老婆子...我要是没了,她可怎么活?刘老爷会放过她吗?”他猛地抓住陆鸣的胳膊,枯瘦的手却异常有力,“小鸣,你年轻,你不懂!那不是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啊!”

  “我懂!”陆鸣反握住他的手,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周叔,我懂!我爹娘起早贪黑,累出一身病,可刘家粮仓里的老鼠都比我们吃得好!我不过是去问一句,就差点被打死扔出来!这世道,什么时候给过我们活路!”

  他这番话像是打开了某个闸口。

  一直沉默的王奶奶忽然幽幽开口,声音飘忽得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活路?哪有什么活路...我家老七去之前那晚,还跟我说,等今年收成好了,攒点钱给娘扯块新布做衣裳...他傻啊...”她抬起枯瘦的手抹了把脸,“他们把他拖到村口,那么多棍子...血从他嘴里、鼻子里往外冒...他最后看着我的方向,嘴巴动了动...我知道,他是想说‘娘,跑’...”

  茅屋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老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孙寡妇再也忍不住,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涌出:“我的小丫...去年冬天,冷得厉害,她缩在我怀里,小声说‘娘,我饿’...我就只能抱着她,一遍遍说‘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第二天早上...她就没醒过来...身子都僵了...”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是蚀骨的恨意,“我去求刘老爷,求他赊半碗米,给孩子下葬...他怎么说?他说‘死都死了,还浪费粮食?扔乱葬岗喂野狗就是了!’”

  【我哭了...文字里的历史轻飘飘,亲耳听到才知道有多重】

  【这他妈是什么人间地狱!】

  【地主都该挂路灯!一个不留!】

  【主播稳住,这是关键时候!共情!一定要共情!】

  陆鸣看着眼前三位被生活摧残得不成人形的长辈,听着他们血泪的控诉,胸口像是被巨石死死压住,堵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哽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

  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划过他年轻却已饱经风霜的脸颊。他不是在表演,而是这一刻,原主残存的记忆、他自己濒死的体验、以及眼前这赤裸裸的、令人发指的苦难,彻底淹没了他。

  他低下头,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动,发出压抑的、野兽受伤般的呜咽。为这吃人的世道,为眼前这些苦命的人,也为自己那看不到一丝光亮的未来。

  他这一哭,反而让其他三人愣住了。在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里,男人,尤其是年轻男人,是不能轻易掉泪的。陆鸣这真情流露的悲痛,像最后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捅开了彼此心防最后那把锁。

  周老拐长叹一声,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认命般的释然,他伸出粗糙的手,重重拍了拍陆鸣的背:“哭吧,哭吧...孩子,这世道,能把人逼得连哭都哭不出来啊...”

  王奶奶用袖口擦着眼泪,喃喃道:“都是苦命人...都是苦命人...”

  孙寡妇止住哭泣,红着眼睛看着陆鸣,眼神里多了几分真切的认同和怜惜。

  那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纽带在这四个卑微的、被践踏到泥土里的灵魂间紧紧联结起来。他们不再仅仅是邻里,而是在同一口沸腾油锅里煎熬的苦难同胞,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阶级,一个立场”。

  【成了!铁板一块!】

  【阶级情感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主播这波眼泪值了!比说什么大道理都有用!】

  油灯的光芒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就在这悲愤与共情的气氛达到顶点时,陆鸣用袖子狠狠抹去眼泪,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正因为这世道不给我们活路!我们才要自己拼出一条活路来!”

  他目光扫过三人:“周叔,孙嫂子,王奶奶,我们就从最实在的开始。明天起,谁家挖的野菜多了,分给缺的那家。谁家有力气,帮衬一下周叔干活。孙嫂子针线好,能不能帮王奶奶补补衣裳?我们抱成团,这个冬天,至少不能再让孩子饿死冻死!”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朴实、最迫切的生存需求。

  周老拐第一个响应,他咬着牙,重重顿了一下拐杖:“干了!大不了就是个死!总比现在这样窝窝囊囊被磨死强!”

  孙寡妇也坚定地点点头:“小鸣说得对,为了孩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王奶奶颤巍巍地伸出手,陆鸣、周老拐、孙寡妇也伸出手,四只粗糙、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微弱的火光下,一个微不足道却意义重大的同盟,在这黑暗压抑的时代角落,悄然诞生。

  ......

  接下来的日子,这个小同盟开始悄无声息地运转。

  陆鸣和周老拐的儿子铁柱一起下地时,会有意多帮孙寡妇家干点重活。孙寡妇挖野菜时,总会给王奶奶多带一把。王奶奶熬粥时,偶尔会多放一把糙米,叫孙寡妇的孩子过来喝一口。

  这些细微的变化,在庞大的刘家地主眼中,原本应是蝼蚁般的动静,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刘老爷能成为一方地主,靠的绝不仅仅是狠毒,更有狐狸般的狡诈和敏锐。

  收租的日子又到了。村口的打谷场上,刘老爷穿着绸衫,捧着紫砂壶,眯着眼睛看着管家和家丁们吆喝着过秤、记账。佃户们低着头,麻木地将一年到头辛苦收获的大部分粮食倒入刘家巨大的粮囤。

  轮到周老拐时,他拄着拐杖,交上的租子比往年竟然足量了不少,虽然依旧是劣等的谷粒,但至少没有短缺。

  刘老爷的小眼睛眯了一下,闪过一丝诧异。这老瘸子往年不是哭天抢地就是求饶拖欠,今年倒是爽快?

  他没说什么,只是示意管家继续。

  接着是孙寡妇,她交的租子竟然也够了数,虽然那女人低着头,手还在发抖,但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跪下来哀求宽限几日。

  刘老爷放下茶壶,手指轻轻敲着椅背。

  最后是陆老五家,陆鸣跟着父亲一起来交租。他们的租子同样足额,陆鸣甚至抬起头,飞快地瞥了刘老爷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畏惧,反而有一种...让刘老爷极不舒服的平静。

  事后,刘老爷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听着管家的汇报。

  “老爷,今年怪了,周老拐、孙寡妇、陆老五家,租子都交齐了,虽然粮食不怎么样,但数目没差。”管家弓着腰,“听说这几家最近走得挺近,互相帮衬着...”

  刘老爷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子,脸上横肉扯出一个冰冷的笑:“互相帮衬?哼,泥腿子们知道抱团了?”

  管家赔笑:“不过是穷鬼们穷折腾,还能翻出天爷的手掌心不成?”

  “你懂个屁!”刘老爷突然把茶杯顿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单个的泥腿子,是随便踩的蚂蚁!但蚂蚁抱成了团...就算踩不死,也膈应人!”

  他眼中闪过阴鸷警惕的光。他不在乎这些人能互助出多少粮食,他在乎的是这种“联合”的苗头!

  千百年来,他们这些地主乡绅能牢牢压住佃户,靠的就是分化、孤立,让每个佃户都单独面对庞大的地主权威,让他们在恐惧中不敢反抗。

  一旦让这些人尝到“抱团”的甜头,意识到联合起来的力量,哪怕现在只是互相借点野菜、帮干点农活,谁能保证下一步不是联合起来要求减租?甚至...抗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个道理,刘老爷这种土皇帝般的人物,凭借其最原始的统治本能,再清楚不过!

  他绝不允许这种苗头出现!

  刘老爷猛地站起身,在堂屋里踱了两步,脸上横肉抖动:“去!给我查!仔细查清楚,到底是哪几家在搅和在一起!尤其是那个陆鸣!上次没打死他,看来是没长记性!”

  他语气森冷,充满杀意。

  “先把带头蹦跶的那个...给我掐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