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出发-《父兄只疼义女?亲女儿转身入王府》

  她的话说得霸道,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却满是认真。

  谢砚礼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还带着她体温的水囊,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他打开水囊,默默地喝了一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好像点燃了一把火,烧得他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

  “昭昭。”他又叫了她一声。

  “干嘛?”

  “谢谢你。”

  “谢什么谢,矫情。”昭昭白了他一眼,“你要是真想谢我,就赶紧把伤养好,以后好好给我当牛做马,听见没有?”

  谢砚礼看着她,忽然就笑了。

  他本就生得好看,只是平日里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让人不敢靠近。

  此刻一笑,像是冰雪初融,春暖花开,整个车厢里都亮堂了几分。

  “好。”他点头,眼里的光,是昭昭从未见过的明亮。

  “都听你的。”

  昭昭被他笑得有点不自在,嘟囔了一句“笑得跟只狐狸似的”,便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外面的风言风语还在继续,可她现在一点儿也不觉得烦了。

  信对了人,就是舒坦。

  队伍行至一处驿站歇脚。

  逐风过来请示:“主子,是进驿站还是在外面扎营?”

  鹤临渊勒住马,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马车,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子:“扎营。”

  他不想让谢砚礼那个家伙,踏入驿站干净的房间。

  暗卫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昭昭扶着谢砚礼下了马车,刚一站稳,一个暗卫就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和一块干巴巴的饼子走了过来,往谢砚礼面前一放,邦邦硬地开口。

  “你的。”

  那态度,跟喂猪没什么两样。

  在这种地方,能有吃的也算不错了。

  昭昭把心里的气压了又压,她将那一碗药端过来,抬眸看向谢砚礼,“你手还能用么?我才发现你被人撬了手指甲,还能不能拿得动东西?”

  “我喂你吧。”

  那暗卫梗着脖子:“……郡主,他是个犯人!还有叛徒嫌疑,您可是尊贵的郡主,怎么能亲自喂他这种人?”

  他说完,把手里的干饼扔在地上踩了踩。

  “这就是犯人应有的待遇,郡主,您何必为这种人折煞自己?”

  “犯人?”昭昭蹙眉,“我以为之前自己已经说的够明白了。”

  “鹤临渊,你过来以为。”

  她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鹤临渊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色阴沉。

  “昭昭,别胡闹。”

  “我胡闹?”昭昭指着地上的干饼子,“谢砚礼是为了救五哥才受的伤,他现在是功臣,是伤员。”

  “你不应该默许他们总这样排挤谢砚礼。”

  “他是不是功臣,等折玉醒了自有定论。”鹤临渊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在此之前,他就是戴罪之身。”

  “你!”昭昭语塞。

  她知道鹤临渊这是在跟她赌气,也是在跟谢砚礼赌气。

  这家伙,心眼儿比针尖还小。

  “好,你们不给他饭吃是吧?行!”

  昭昭转身上马车,将自己带来的肉干煮软烂后,又盛了一碗热腾腾的肉汤递给谢砚礼。

  “喝。”

  然后夹起一块煮软的肉,“吃。”

  谢砚礼看着手里的鸡腿,又看看昭昭气鼓鼓的脸,再看看不远处鹤临渊那张快要结冰的脸,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他知道,他要是不吃,昭昭肯定会更生气。

  他默默地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周围的暗卫们都看傻了眼,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鹤临渊坐在马上,握着缰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看着昭昭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谢砚礼,又是喂汤又是擦嘴,那股无名的火气在他胸口里横冲直撞,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猛地一甩马鞭,调转马头,策马冲了出去,转眼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逐风看着自家主子绝尘而去的背影,愁得直叹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走到昭昭身边,小声劝道:“郡主,您就别跟主子置气了。主子他也是……也是关心则乱。”

  “他那是关心我吗?他那是小心眼!”昭昭哼了一声,继续给谢砚礼撕着鸡肉。

  “我的算卦能力,鹤临渊分明一直都清楚,我不能接受他在知晓情况的前提下,还总与我胡搅蛮缠。”

  她是在生气。

  气鹤临渊不相信她。

  更气鹤临渊为谢砚礼同她无理取闹。

  逐风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无奈地退下。

  谢砚礼吃完了东西,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力气也恢复了一些。

  他看着还在为自己忙活的昭昭,轻声说:“昭昭,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不用哪样?”昭昭头也不抬地问。

  “不用为了我,和鹤世子闹得不愉快。”谢砚礼说,“他是你的兄长,你们才是一家人。”

  昭昭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谢砚礼的眼睛。

  “谢砚礼,你既然愿意为我拼命,救下两个兄长还差点因此死掉……现在大家都不相信你,我没有理由在这时候抛下你呀。”

  “鹤临渊的确也是我的亲人,是重要的兄长。”

  “但他这会儿生气,我还能把他哄好。”

  “你这时候若没有我撑腰,又怎么能活着回家呢?”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重重地砸进了谢砚礼的心湖,激起千层涟漪。

  活着……

  回家……?

  家么?

  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却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护着他的女孩,心中百感交集。

  他这一生,从云端跌落泥潭,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在仇恨和黑暗里挣扎着活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可他遇到了昭昭。

  这个像太阳一样闯进他生命里的女孩,用她那看似单薄的肩膀,为他撑起了一片天。

  她会为他出头,会无条件地相信他,会把他当成“自己人”。

  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是他做梦都不敢奢求的温暖。

  “傻瓜谢砚礼又怎么能照顾的好自己?”

  昭昭那句带着几分嗔怪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他低下头,掩去眼底翻涌的湿意,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声。

  “……嗯。”

  从今往后,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

  京城,平南侯府。

  夜色深沉,侯夫人的卧房里却还亮着灯。

  她坐在梳妆台前,面前摊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纸,那是她花重金请来的私家侦探送回来的调查结果。

  她的手指死死地攥着那几张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纸上所写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桃夭……竟然真的是侯爷的亲生女儿!

  是他在外面跟青楼女子厮混生下的孽种!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当年侯爷为了给那个青楼女子赎身,为了养活她们母女,竟然偷偷拿了她的嫁妆钱!

  那可是她母亲留给她傍身的体己钱,整整五千两黄金!

  她一直以为,那些钱是侯爷拿去做生意亏掉了。他当时跪在她面前,声泪俱下地认错,说自己无能,对不起她。她心疼他,安慰他,说钱没了可以再赚,只要他们夫妻同心,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骗局!

  他拿着她的钱,去养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女!

  侯夫人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桌面上。

  她想起了一个多月前,昭昭离开侯府前对她说的话。

  “母亲,您醒醒吧!父亲他在外面早就有人了!那个桃夭,根本就不是什么义女,她是父亲的私生女!”

  “您不信是吗?您自己去查查您的嫁妆,看看还剩下多少!”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打了昭昭一巴掌,骂她不孝,骂她挑拨离间,骂她心思歹毒,见不得家里好。

  她把昭昭赶了出去,然后一头扎进丈夫虚伪的温柔里,自欺欺人。

  原来……错得离谱的人,是她自己。

  是她眼瞎心盲,把骗子当良人,把亲生女儿当仇人。

  “昭昭……我的昭昭……”

  侯夫人捂着嘴,发出了压抑的呜咽声。

  悔恨和痛苦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好想念她的昭昭,那个虽然嘴巴不饶人,但心里却最是清醒通透的女儿。

  如果当初她信了昭昭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她不能再这么软弱下去了!

  侯夫人猛地擦干眼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拿着那些调查的文书,起身冲出了卧房。

  书房里,平南侯盛岳正在为丹书铁券被收回的事情唉声叹气,盘算着以后该如何夹着尾巴做人,就看到自家夫人满脸泪痕、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几张纸就劈头盖脸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盛岳!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侯夫人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尖利,“你给我解释清楚,这上面写的,是不是真的?!”

  盛岳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心虚地躲开妻子的视线,强作镇定地呵斥道:“你胡闹什么!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你也信?”

  “捕风捉影?”侯夫人冷笑一声,“上面连那个青楼女子的名字、你们在哪儿相识、桃夭是哪年哪月生的,都写得一清二楚!甚至你当年从我嫁妆里拿走一百两黄金去给她赎身的时间,都对得上!盛岳,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眼看着抵赖不过,盛岳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是,没错,桃夭是我的女儿,那又怎么样?”他梗着脖子说,“我也是一时糊涂,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再说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你现在翻出来有意思吗?”

  侯夫人被他这无耻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

  “有意思吗?盛岳,你花着我的嫁妆钱,在外面养女人和私生女,现在你还问我有意思吗?!”她冲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我要跟你和离!这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和离?”盛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疯了?你现在跟我和离,你能去哪儿?回你娘家吗?你娘家还有人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捅进了侯夫人的心窝。

  是啊,她娘家早就败落了,父母也早已过世,她现在无依无靠,除了这侯府,她还能去哪儿?

  看着妻子瞬间煞白的脸,盛岳知道自己拿捏住了她的软肋。

  他放软了语气,伸手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

  “夫人,你就宁可去相信一个外人,你也不相信自己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夫君?”

  “万一这些所谓的证据是假的呢?”

  “万一是旁人见不得我们夫妻恩爱要故意拆散呢?”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你竟要为了一个外人……狠狠伤害我的心?”

  “夫人,我心如刀绞!”

  “你还知道我们是夫妻?你还知道这个家?”侯夫人哭的撕心裂肺:“怎么可能是造假?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你竟然还好意思骗我说桃夭是无依无靠的孤儿。”

  “害得我家昭昭被逼得离开侯府,她还那么小啊……”

  “你的良心呢!?”

  提起昭昭,盛岳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就被不耐烦取代。

  “行了行了,别提那个逆女了!她现在是郡主,有烬王护着,日子过得比谁都好,哪里还需要我这个爹!”他烦躁地摆摆手。

  “再说了夫人,你当初不也是同意这件事的么?你不也没挽留过昭昭?”

  “桃夭比昭昭懂事千万倍,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本侯就是收留又怎样?”

  “好,好一个孤苦无依!好一个不是你亲女儿!”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那我就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你的种!来人!去把桃夭小姐叫过来,再请个稳婆来!我今天就要滴血验亲!”

  盛岳一听“滴血验亲”,顿时慌了神。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侯夫人的手腕,厉声喝道:“你敢!你要是敢这么做,就是不信任我!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你非要把这个家闹得鸡犬不宁才甘心吗?!”

  他眼中满是失望和痛心,演得跟真的一样。

  侯夫人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又一次动摇了。

  她爱了他二十年,这个男人是她的天,是她的全部。

  让她彻底撕破脸,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