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母亲的动摇-《墟渊遥契》

  心口的悸痛还未平息,景遥猛地抬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利刃,直刺向面前的女子。

  “刚才那不是幻象。”他的声音因急促的呼吸而发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神界崩塌的时候,根本没有墟渊。是他们自己……是神明自己毁了一切。”

  女子脸上的担忧僵住了。

  那瞬间的凝固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她放在景遥额头上的手微微一顿,指尖的温度竟在刹那间降了几分,像是有寒流顺着皮肤悄然爬上。

  “你在说什么胡话。”她很快恢复了柔和的神情,甚至想抬手摸摸他的脸颊,却被景遥偏头躲开。

  “我看见了。”景遥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穿着帝袍的神,银甲的弓箭手,他们在自相残杀。神殿是从内部裂开的,神明的血染红了云海……这一切都和你说的不一样,和所有记载都不一样!”

  他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女子面前:“你告诉我,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墟渊根本没吞噬神界,对不对?”

  女子的睫毛颤了颤,眼底那片温柔的水域像是被投进了石子,荡开细碎的涟漪。她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矮几,药碗里的琥珀色药汁晃出些微,溅在青裙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景遥,你太累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飘,像是强撑着镇定,“幻境还没完全散去,它在故意混淆你的记忆……”

  “那银甲人是谁?”景遥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他为什么和我长得那么像?!”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什么。

  女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原本温润的眼眸里像是有冰碴在凝结,嘴角那抹刻意维持的微笑被一种近乎狰狞的僵硬取代。

  更让景遥心惊的是,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正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不是竹屋晨露的清冽,也不是药草的温醇,而是像极了昨夜在幻境边缘感受到的那股寒意——带着混沌的腥气,能冻结骨髓的阴冷。这气息短暂地压制了她身上的温柔,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被两股力量撕扯着。

  “别……提他……”她的声音变了调,像是有两个声音在喉咙里冲撞,一个温柔,一个嘶哑,“那是……禁忌……”

  墟渊的气息只出现了一瞬,快得如同错觉。下一秒,女子猛地按住太阳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那股阴冷便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苍白和脆弱。

  “我……”她喘着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重新变得迷茫,甚至带着一丝后怕,“我刚才……”

  景遥死死盯着她,心脏狂跳。

  他不会弄错。那瞬间的阴冷,分明就是墟渊的气息。可这气息为何会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是她被墟渊控制了,还是……

  “娘……”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干涩。

  女子浑身一颤,抬起头,眼眶瞬间红了。她几步上前,不顾景遥的僵硬,紧紧抱住了他,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别问了,景遥,求你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颈窝,“那些都过去了,都不重要了……我们现在好好的,不好吗?”

  她的怀抱很温暖,带着熟悉的药香,和刚才那瞬间的阴冷判若两人。可景遥却觉得遍体生寒。

  他抬手,迟疑地放在女子的背上,指尖能感觉到她剧烈的颤抖。

  是恐惧吗?是在害怕他追问出真相?

  还是……在害怕那个短暂失控的自己?

  竹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透这相拥的身影里,那层越来越浓重的疑云。景遥闭上眼,刚才那瞬间的阴冷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提醒着他一个更可怕的可能——

  他眼前的“母亲”,或许从来就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