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启程前夕-《墟渊遥契》

  渝州城门的青石板上落满送行的艾草,百姓们捧着热粥、干饼和连夜赶制的御寒衣物,将景遥围在中央。王婆往他行囊里塞了包晒干的蒲公英:“姑娘当年说这花能‘带着光跑遍天下’,你带着,就当她还在你身边。”少年低头时,看见人群里的孩童们都戴着缠枝莲红绳——那是沈清璃残魂在银镯里见过的、属于她的光的印记。

  行囊角落的银镯忽然发烫。景遥借着整理衣物的间隙掀开袖口,镯面映出半透明的人影——沈清璃的残魂竟比往日清晰三分,发间还别着朵百姓插在他衣襟的山茶花:“你看,大家都在把光攒给你。”她的指尖虚虚划过他掌心的契印,光纹里泛起淡淡涟漪,“别总绷着脸,我在乱葬岗第一次见你,你可是攥着我的手指笑过的。”

  申时三刻,北风卷着细雪掠过城头。景遥向百姓们抱拳作别,转身时瞥见街角闪过道灰影——戴斗笠的少年抱着臂倚在酒旗旁,袖口露出半枚绣着“逆月”图腾的布料,与守望者的北斗图腾截然相反。那少年抬眸时,眼尾的墟渊咒印闪过微光,却在触及景遥腕间的银镯时,忽然勾起意味深长的笑。

  “有尾巴。”沈清璃的残魂在银镯里低语,光纹骤然收紧,“逆渊教的人,专门和守望者作对——但他们想放渊主苏醒,和我们的路……不一样。”景遥握紧腰间的碎玉——那是唯一能压制契印躁动的物件,此刻却在感知到逆渊图腾时,发出细微的震颤,像在呼应某种跨越千年的对峙。

  亥时的破庙漏着雪,景遥在供桌上铺开父亲的笔记。银镯突然爆发出强光,沈清璃的残魂竟凝出了几乎实质的身形,指尖还带着雪粒的凉意:“听着,你的契印里有我的魂,所以墟渊的‘呼唤’……其实是我千年来的执念在找你。”她的指尖点向他心口,那里的契印正随着她的靠近泛起温柔的光,“守望者的棺椁在雪山深处,可别信他们刻在碑上的‘守护’——棺里躺着的,是和渊主同化的初代宿主,而他们的眼睛……”

  话音未落,庙外传来踏雪声。景遥刚祭出灵枢光刃,却见银镯残魂突然剧烈颤抖,光纹里渗出细小的血色——那是魂体即将崩解的征兆。她强撑着说完最后一句:“棺椁里藏着渊主的眼睛,也是解开共生枷锁的钥匙……别让任何人拿到它,包括……”投影在血色雾气中碎成光点,镯内圈却浮现出新的字迹,是她用尽全力刻下的:“包括逆渊教的‘解印人’,他们要的是毁灭,不是自由。”

  北方天际在此时闪过紫电,苍梧雪山方向传来闷雷般的冰裂声——那不是自然崩塌,是某种古老的封印在感知到契印靠近时,发出的预警。景遥望着银镯里渐渐汇聚的光点,忽然想起沈清璃曾说“光会跟着心走”——此刻他的心,正被雪山深处的“墟渊之眼”牵引,被父亲笔记里的“自由”召唤,更被她残魂的执念推着,走向宿命的终局。

  行囊中的“天权星”残片突然发烫,缠枝莲纹路与雪山方向产生共鸣。景遥摸向颈间的碎玉,却发现玉面不知何时映出了雪山深处的画面:被冰雪封存的棺椁上,北斗与逆月图腾正在对峙,而棺椁中央,嵌着颗泛着紫光的眼睛——那是渊主的眼睛,也是千年来守望者用命魂锁住的、墟渊的“核心”。

  “我知道了。”他对着银镯低语,将碎玉贴在唇间——那上面还留着沈清璃前世的体温,“无论棺椁里藏着什么,我都会带着你的光去看。因为你说过,相契的命魂,从来不怕真相,哪怕真相是把双刃剑。”庙外的雪越下越大,逆渊教少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却在雪地上留下了半枚清晰的脚印——鞋底的图腾,竟与沈清璃残魂提到的“渊主之眼”纹路 完全相同的。

  启程的晨雾漫过渝州城墙时,景遥望着东方渐亮的天——那里有她曾说的“东海日出”,却被他转身时的背影错过。但他知道,等从雪山归来,等墟渊的枷锁彻底崩解,他会带着她的魂,去看遍所有她想看的风景——就像她当年在乱葬岗抱起他时,掌心传递的、跨越千年的、关于“光与自由”的约定。

  银镯在晨雾中发出清响,沈清璃的残魂投影最后一次浮现——这次没有血色雾气,只有她笑着比了个“向前”的手势,发间的山茶花落在他手背上,化作光点钻进契印。景遥忽然懂了:所谓“启程前夕”,从来不是告别,是相契命魂的又一次并肩——他走在明处,她藏在光里,而前方的苍梧雪山,终将在他们的脚步下,显露出被冰雪掩盖的、关于“守护”的终极答案。

  北方的冰裂声越来越清晰,却盖不住景遥掌心契印的心跳——那是他的血,也是她的魂,在风雪中,共同谱写着属于他们的、不再被宿命定义的,新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