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血口窥伺-《墟渊遥契》

  夜色像被打翻的墨汁,泼得天地间一片昏沉,唯有头顶那道血口愈发刺目。不过半日功夫,它已从最初的一道裂缝扩张成碗口宽的窟窿,边缘翻涌着暗红雾气,仿佛巨兽张开的喉咙,正缓缓吞噬着天幕。

  「不对劲。」沈清璃望着空中掠过的魔影,突然按住腰间的佩剑,「那些黑影里混进了东西。」

  话音未落,数道身披玄甲的身影从血口坠落,落地时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他们头盔上嵌着骷髅纹饰,胸口悬挂的令牌泛着幽绿暗光,正是墟渊令——鬼界用来调兵的信物。景遥目光一凝,死死盯着那些盔甲的肩甲纹样:扭曲的藤蔓缠绕着灵珠,与阿宁记忆碎片里,那场祭祀仪式中祭司们穿的礼服纹样分毫不差。

  「是墟渊的正规军。」林墨抱着竹简缩到断墙后,声音发颤,「寻常魔影只是浊气凝聚的杂兵,这些带令牌的是鬼兵,受大祭司直接调遣。」他飞快翻着竹简,指尖点在某段残文上,「你看这里,记载说墟渊祭司统领的『蚀骨军』,盔甲上都刻着『噬灵纹』,专门用来吸收灵珠能量。」

  景遥摸出骨笛,笛身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自昨日在祭坛发现它能压制浊气后,这笛子便成了他们唯一的依仗。「林先生,你再仔细看看这笛子。」他把骨笛递过去,「阿宁用了这么久,从没见它显过异象。」

  林墨接过笛子,先是对着月光端详片刻,又用指甲轻轻刮了点笛身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突然瞪大了眼睛:「镇魂木!这竟是镇魂木做的!」他激动地拍着竹简,「古籍里说,这木头只长在幽都忘川河畔,能镇邪驱秽,可早在千年前就绝迹了!」

  他指着笛身一道浅痕:「你看这纹理,像不像锁链?传说镇魂木的压制之力,必须以吹奏者的精血为引,才能唤醒。」

  「精血为引?」沈清璃蹙眉,「那岂不是每次用都要耗损自身?」

  正说着,空中血口突然剧烈翻涌,更多鬼兵顺着裂缝坠落,手中长矛直指景遥。「灵珠在他身上!」有个鬼兵嘶吼着扑来,长矛裹挟着浊气,腥臭得让人作呕。

  景遥来不及多想,抓起骨笛凑到唇边。他咬破舌尖,将一丝血沫吐在笛孔上,再吹气时,笛音陡然变得清亮,带着股金戈铁马的锐气。

  刹那间,笛身迸发的金光比昨日强盛数倍,化作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将扑来的鬼兵弹飞出去。那些盔甲上的噬灵纹遇到金光,竟像雪遇骄阳般消融,鬼兵发出凄厉的惨叫。

  「真有用!」林墨惊呼。

  可景遥却没那么轻松。掌心灵珠印记突然像被投入烈火,灼痛感顺着手臂蔓延,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他的筋骨。他疼得浑身发抖,笛音都变了调,屏障也跟着晃了晃。

  就在这时,头顶血口传来一阵苍老而阴冷的笑声,像毒蛇吐信:「不错的挣扎。」

  那声音穿透云雾,清晰地落在三人耳中。是墟渊大祭司!

  「可惜啊,」大祭司的声音带着嘲弄,「天选者已死,灵珠离了她的血脉,不过是块待哺的顽石。你以为凭一支破笛就能逆天改命?」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景遥,束手就擒,让灵珠归墟,或许还能留你个全尸。」

  「归你个头!」景遥咬着牙,强忍着剧痛,又吹了个长音。这次金光更盛,竟逼得血口边缘的雾气往后退了半分。但他掌心的印记已红得发紫,像是要炸开一般。

  沈清璃赶紧扶住他:「别硬撑!你看你的手!」

  景遥低头,只见掌心灵珠印记周围的皮肤已泛起黑纹,那是浊气侵蚀的迹象。他猛地停了吹奏,骨笛的金光瞬间黯淡,血口处的大祭司发出一声嗤笑:「不自量力。记住,灵珠终将归墟,谁也拦不住。」

  声音散去,空中的鬼兵却没有退走,反而呈合围之势逼近。林墨急得直翻竹简:「镇魂木的记载里没说会引火烧身啊……难道是因为你和灵珠共生,精血里混了灵珠的力量,才会被反噬?」

  景遥甩了甩发麻的手臂,掌心的灼痛稍减,但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仿佛血口深处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掌中的灵珠。他握紧骨笛,笛身似乎感应到他的情绪,微微震颤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这笛子能对付他们。」他抬头望向血口,眼神锐利如刀,「大祭司越急着要灵珠,越说明它有不能落到墟渊手里的理由。」

  沈清璃点头,拔剑出鞘:「先杀出去再说。这些鬼兵的盔甲虽然能吸灵珠能量,但似乎怕镇魂木的金光,咱们找机会突围。」

  林墨把竹简塞进怀里,捡起块石头掂量:「我跟着你们,要是再遇到那些盔甲纹样,我或许能从古籍里找出破绽。」

  三人背靠背站成一圈,望着步步紧逼的鬼兵和头顶那道虎视眈眈的血口。景遥摸了摸掌心发烫的印记,又看了看手中的骨笛,突然明白阿宁为什么要把这两样东西留给自己——

  不是让他逃避,而是让他直面这双从血口伸来的、窥伺灵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