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孟婆茶馆的骨笛音-《墟渊遥契》

  木门在身后“吱呀”合拢,将噬魂厉鬼的嘶吼隔绝在外。三人背靠着门板喘息,鼻尖萦绕着陈年尘埃与朽木的气息,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枯香?

  景遥率先稳住心神,举目打量四周。这孟婆茶馆比想象中更破败,檐角的蛛网厚得能接住飘落的灰尘,蛛网上还缠着几片干枯的冥河莲叶。灶台早已冷透,铁锅锈成了暗红色,锅底结着层黑色硬壳,像是凝固已久的药渣。墙角堆着断裂的木凳,凳腿上的雕花被虫蛀得只剩模糊轮廓,唯有正厅那方供桌还算完整,只是桌面裂开的缝隙里,塞着些细碎的白骨。

  “这里……好像很久没人来过了。”洛风握紧剑柄,目光警惕地扫过内堂垂落的破布帘,“但刚才那些厉鬼,为什么不敢进来?”

  话音刚落,一阵笛声突然自内堂飘出。

  那笛声算不上高亢,甚至带着种奇异的沙哑,像是骨片摩擦着气流。可旋律却异常悠扬,婉转间竟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仿佛秋日午后掠过麦田的风,带着草木成熟后的沉静。最诡异的是,随着笛声响起,门外原本狂躁的噬魂声竟一点点低了下去,最后彻底消失,连那紧贴门板的阴冷触感都淡了许多。

  “这笛声……”沈清璃眉尖微蹙,指尖萦绕起一缕探查灵力,“有驱邪之力,但不是符咒或法器的路子,更像……某种本源共鸣。”

  景遥循着笛声掀开破布帘。内堂比外厅更暗,唯一的光源是从屋顶破洞漏下的一缕鬼界幽光,恰好落在一张断腿的木桌旁。桌旁坐着个少女,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裙,乌黑的发丝用根木簪松松挽着。她垂着头,唇边横着一支通体乳白的笛子,手指在笛孔上灵活起落——那笛子的材质绝非玉石或竹木,分明是一截打磨光滑的白骨。

  更令人心惊的是,少女的双眼覆着层淡淡的白翳,显然目不能视。

  “三位客人既然来了,何必躲在帘后?”少女停了吹奏,骨笛从唇边移开,她微微侧头,准确地朝向景遥的方向,唇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左边这位公子剑气凛冽,却带着护持之心;中间这位姑娘灵力清透,可惜被浊气扰了根基;右边这位……”她顿了顿,转向景遥时,笑意深了几分,“你的气息很暖,像晒过太阳的干草堆。”

  洛风猛地握紧剑柄,沈清璃却按住他的手腕,缓步走入内堂:“姑娘好敏锐的感知。在下沈清璃,敢问姑娘芳名?这骨笛驱邪之能,倒是罕见。”

  “我叫阿宁。”少女轻抚着骨笛,指尖划过笛身上细密的纹路,“这笛子不是用来驱邪的,是用来引路的。”她抬起手,骨笛在空中虚虚一点,“只是近来路被浊气堵了,引不来该来的,倒惊退了不该来的。”

  沈清璃的目光落在阿宁的指尖。就在她抬手的瞬间,一缕极淡的土黄色光晕从指缝间溜出,像游丝般绕着骨笛转了半圈,又悄无声息地隐没回去。那光晕里蕴含的灵力波动……沈清璃瞳孔微缩——与古籍中记载的土灵珠气息,竟有七八分相似!

  “阿宁姑娘在此地多久了?”沈清璃不动声色地追问,“这忘川墟浊气弥漫,姑娘一个人……”

  “我守着这茶馆,等一个人。”阿宁打断她,白翳覆盖的眼睛望向屋顶破洞,仿佛能穿透那片幽暗看到什么,“等了十年了。”她低头摩挲着骨笛,声音轻得像叹息,“好在,他今天终于来了。”

  话音刚落,她再次举起骨笛,唇瓣轻启。悠扬的笛声重新响起,这一次,旋律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熟稔,像是久别重逢的问候。

  景遥的心莫名一紧。他看着阿宁专注吹奏的侧脸,听着那似曾相识的旋律,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十年前的深山里,一只断腿的小鹿蜷缩在落叶堆里,他蹲下身时,小鹿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发出细碎的呜咽声,像极了此刻骨笛的调子。

  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问:“你等的人……是谁?”

  阿宁吹完最后一个音符,骨笛从唇边落下。她抬起头,白翳后的眼睛虽看不见,却牢牢锁定了景遥的方向,一字一句道:

  “等一个救过小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