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弈棋启蒙-《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

  寿安堂的日子流水般平静地过去。明兰逐渐适应了这里的节奏,每日读书习字,做女红,偶尔在房妈妈的陪伴下在院中散步。她始终谨记母亲的嘱咐,表现得格外乖巧顺从,从不逾矩。

  这日午后,明兰正在临摹字帖,房妈妈忽然进来通报:“老太太请六姑娘去花厅。”

  明兰放下笔,整理了一下衣襟,跟着房妈妈来到花厅。只见厅中摆着一张紫檀木棋桌,盛老太太正独自坐在桌前,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

  “来了。”老太太抬眼看了看明兰,“坐下吧。”

  明兰乖巧地在对面坐下,目光落在棋盘上。那棋盘是用上好的楠木所制,格子分明,漆面光亮。棋子温润如玉,黑子如墨,白子如脂。

  “可会下棋?”老太太问道。

  明兰摇摇头:“娘亲未曾教过。”

  老太太微微颔首,开始摆放棋子:“今日起,我教你下棋。棋如人生,其中道理,你需细细体会。”

  明兰认真地看着祖母的动作,不敢有丝毫分神。

  “棋盘虽小,却包罗万象。”老太太一边摆棋,一边缓缓说道,“三十二子,各有其位,各司其职。如同这府中众人,各有身份,各守本分。”

  明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摆好棋子,老太太开始讲解基本规则:“车行直路,马走日字,炮须隔子打...这些规矩,就如同世间礼法,不可逾越。”

  明兰听得认真,她本就聪慧,很快便记住了基本走法。老太太便与她下了第一盘指导棋。

  “看好了,”老太太移动一枚车,“有时为了大局,不得不舍弃一子。这就叫舍车保帅。”

  明兰看着被吃掉的棋子,小声问道:“为何要舍弃?”

  “因为帅是根本,失了帅,满盘皆输。”老太太目光深邃,“人生也是如此,有时为了更重要的东西,不得不做出牺牲。”

  明兰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托——藏拙,活下去。这是不是也是一种“舍车保帅”?

  接下来的日子里,下棋成了明兰每日的必修课。老太太教得认真,明兰学得用心。她发现祖母教棋不仅教技法,更教道理。

  “你看,”老太太指着一处棋局,“这里看似危机,实则暗藏生机。处事也是如此,表面劣势未必是真劣势。”

  又一日,老太太吃掉明兰一个重要棋子,说道:“这一子你本可保住,却因贪图小利而失了大局。记住,眼光要放长远,不可因小失大。”

  明兰认真记下每一个比喻。她渐渐明白,祖母教的不仅是棋艺,更是处世之道。

  一个月后的午后,明兰与祖母对弈时,忽然发现了一处妙手。她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移动了一枚棋子。

  老太太审视棋局,良久,唇角微微上扬:“不错。”

  明兰屏住呼吸,看着祖母落下应对之子。她再次思索,又走了一步。几步之后,局势渐渐明朗。

  “将军。”明兰小声说道,声音带着不确定。

  老太太看着棋盘,忽然笑了:“好,这局是你赢了。”

  明兰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这是她第一次赢祖母,虽然知道是祖母有意相让,但心中还是涌起一丝喜悦。

  老太太取出一个锦盒,推到她面前:“这是奖励。”

  明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小巧玲珑的玉质棋具,棋子只有指甲盖大小,却雕刻得十分精致。

  “谢祖母赏赐。”明兰恭敬地道谢。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你很有悟性。但要记住,棋道无穷,今日之胜不代表明日之胜。唯有虚心学习,方能不断进步。”

  “明儿谨记祖母教诲。”

  老太太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的梅树:“这世间如棋局,你我皆是棋子。但与其做任人摆布的棋子,不如做掌控局面的棋手。”

  明兰跟到窗前,轻声问道:“如何才能做棋手?”

  “首先要有眼界,能看到整个棋局,而非只顾眼前一子。”老太太转身看着她,“其次要有耐心,等待最佳时机。最重要的是,要懂得藏锋守拙,在必要时示弱以麻痹对手。”

  明兰若有所思。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咐,与祖母今日所言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从那日起,明兰对下棋更加用心。她不仅学习技法,更琢磨其中的道理。每走一步棋,都会思考其中的深意。

  有时她会故意输棋,观察祖母的反应;有时她会设下陷阱,试探祖母的应对。老太太看在眼里,并不点破,只是暗中调整教学方法。

  又一个午后,祖孙二人对弈时,老太太忽然问道:“可知我为何专教你下棋?”

  明兰想了想,答道:“因为棋如人生。”

  “不止如此。”老太太落下一子,“棋局之上,可见人心。急躁者贪功冒进,怯懦者畏首畏尾,狡诈者设陷布局。通过下棋,可识人心,可练心性。”

  明兰恍然大悟。原来祖母是在教她识人辨事的本事。

  夕阳西下,棋局终了。明兰虽然输了,却觉得收获颇丰。

  收拾棋具时,老太太忽然说道:“明日起,你开始读《战国策》。”

  明兰有些惊讶:“先生还未教到那里...”

  “我亲自教你。”老太太目光深远,“那书中尽是权谋韬略,于你大有裨益。”

  “是。”明兰恭敬应道。

  看着祖母离去的身影,明兰轻轻抚摸那副玉质棋具。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母亲留下的玉佩。

  舍车保帅,藏锋守拙。这些道理,她如今虽不能完全领会,但已经悄悄在心中生根发芽。

  终有一日,会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