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庵堂探母-《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

  清明过后,细雨霏霏。墨兰跪在盛紘书房外的青石板上,雨水浸湿了她的裙裾,她却恍若未觉。

  “父亲,女儿求您了...”她抬起被雨水打湿的脸,泪眼盈盈,“母亲在庵堂清修已有数月,女儿日夜悬心。如今清明已过,求父亲允女儿去探望母亲一回...”

  盛紘坐在书房内,面色沉凝。自林噙霜禁足后,墨兰这是第三次来求情。前两次他都硬着心肠驳回了,可今日看着女儿跪在雨中的模样,终究有些不忍。

  王氏在一旁轻声道:“主君,墨儿也是一片孝心。况且庵堂清苦,让她们母女见一面也好。”

  盛紘沉吟片刻,终于道:“罢了,准你去一趟。但需当日往返,不得留宿。带着婆子同去,莫要失了规矩。”

  墨兰喜极叩首:“谢父亲恩典!”

  回到房中,她立即吩咐云栽准备:“拣几件素净的衣裳,再备些母亲爱吃的点心。记得要用素油做的。”

  云栽小声问:“姑娘真要去看林小娘?主君若是知道...”

  “父亲既准了,怕什么?”墨兰冷笑,“况且...我也确实有话要问母亲。”

  次日清晨,马车碾着湿滑的山路,驶向城外的水月庵。庵堂坐落在半山腰,青瓦白墙掩映在翠竹之中,显得格外清幽寂静。

  林噙霜早已得了消息,等在禅房里。见墨兰进来,她一把拉住女儿,未语泪先流:“我的儿!你终于来了!”

  墨兰见母亲一身灰色缁衣,往日丰腴的面容清减了许多,心中酸楚:“母亲...您受苦了...”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良久,林噙霜才拭泪道:“家中可好?你哥哥如何?你父亲他...”

  墨兰一一说了,略去自己受的委屈,只挑些好事说:“哥哥虽未中举,但如今很是用功。父亲也常夸他进步大...”

  林噙霜仔细听着,忽然打断:“你呢?你如何?”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女儿,“可是受了委屈?”

  墨兰强笑道:“女儿很好...”

  “胡说!”林噙霜厉声道,“我生的女儿我会不知道?你眼神闪烁,分明有事瞒我!”她抓住墨兰的手,“是不是那个小贱人又作妖?还是如兰给你气受了?”

  墨兰再也忍不住,将这些日的委屈尽数道出:明兰如何得意,如何笼络人心,如何得了管家权,如何与海家交好...越说越激动,泪水止不住地流。

  林噙霜听得面色铁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好个明兰!好个卫氏的女儿!真是小瞧了她!”

  她猛地站起身,在禅房中踱步:“我早该想到的!卫氏那个贱人,表面装得与世无争,背地里不知使了多少手段!如今她女儿倒是青出于蓝!”

  墨兰泣道:“母亲,女儿如今该怎么办?父亲祖母都偏向她,连品兰都跟她亲近...女儿实在是...”

  “没出息!”林噙霜厉声打断,“这点挫折就受不了了?”她抓住墨兰的肩膀,“你给我听好了:你是盛家的嫡女,身份尊贵,岂是那个庶出的小贱人能比的?”

  她眼中闪着疯狂的光:“她如今得意,不过是暂时得势。你要争气!要比她更优秀,更出色!让她知道,嫡庶有别,尊卑有序!”

  墨兰喃喃道:“可是...可是女儿该怎么做?”

  林噙霜冷笑:“怎么做?用尽一切手段!她不是贤惠吗?你就比她更贤惠!她不是能干吗?你就比她更能干!若是...”她压低声音,眼中闪过狠厉,“若是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总之不能让她压过你去!”

  墨兰吓了一跳:“母亲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成王败寇!”林噙霜语气森冷,“在这深宅大院里,心慈手软就是自取灭亡。当年我若是对卫氏手软,哪有后来的风光?”

  她抚摸着女儿的脸:“墨儿,你记住: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去抢!指望别人施舍,永远得不到最好的!”

  墨兰心中震动。母亲的话如同毒液,一点点侵蚀着她的良知。她想起这些日受的委屈,想起明兰的得意,想起品兰的疏远...心中的怨毒越来越浓。

  “可是父亲那里...”她仍有顾虑。

  林噙霜冷笑:“你父亲最重名声。只要你做得漂亮,不落人口实,他自然会偏向你。”她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况且...你还有母亲教你。虽说禁足在此,但这些年经营的人脉还在。”

  她从枕下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这里面是些首饰,你拿去打点用。庵里虽清苦,但母亲还有些体己。”

  墨兰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是几件精巧的金玉首饰,价值不菲。她惊讶道:“母亲哪里来的这些?”

  林噙霜意味深长地笑:“你以为母亲这些年在盛家是白待的?”她拍拍女儿的手,“放心用,来历干净得很。”

  母女二人又密语良久,直到守门的婆子来催:“四姑娘,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林噙霜紧紧抱住女儿,在她耳边低语:“记住母亲的话: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压过那个小贱人!否则...否则我们母女永无出头之日!”

  回程的马车上,墨兰攥着那个锦盒,心中翻腾不已。母亲的话如同魔咒,在她脑中回荡。

  “不惜一切代价...”

  她望向车窗外。夕阳西下,天边残红如血,映着她逐渐坚定的面容。

  是的,她不能再忍让了。明兰既然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明兰得意!

  回到盛府,墨兰仿佛变了个人。不再整日怨天尤人,反而开始用心学习管家事务,对弟妹也和气了许多。

  这日她甚至主动去找明兰:“六妹妹,母亲让我谢谢你送的簪子。我这儿有方新得的绣帕,想着配你那条水绿色裙子正好。”

  明兰有些意外,但仍温婉接过:“四姐姐太客气了。”

  如兰私下对明兰道:“四姐姐怎么突然转性了?前几日还凶神恶煞的...”

  明兰望着墨兰离去的背影,轻声道:“四姐姐能想开最好。”

  然而她心中却隐隐不安。墨兰的变化太快,太刻意,反而让人生疑。

  夜深人静时,墨兰取出母亲给的锦盒,轻轻抚过那些首饰。其中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格外精致,她记得这是母亲最爱的首饰之一。

  “不惜一切代价...”她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与林噙霜如出一辙的狠厉。

  明兰,咱们走着瞧。

  她在日记中写下:“庵堂探母,茅塞顿开;嫡庶尊卑,不可逾越;从今往后,绝不手软!”

  写罢,她吹熄烛火。黑暗中,唯有那支金步摇闪着幽冷的光。

  而远在庵堂的林噙霜,正对着一尊菩萨像冷笑:“卫氏,你女儿欠我的,就让你女儿来还吧!”

  窗外夜枭啼叫,声声凄厉。

  盛府的平静之下,暗流愈发汹涌。一场姐妹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