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三英雄避雨金家庄 猛豪杰正气惊妖女-《慢看济公传》

  夜色深沉,金家庄金员外家的绣楼内,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雷鸣冒充小姐躺在绣榻上,陈亮隐于门后阴影中,杨明则在楼下客厅凝神戒备。二更鼓响过,万籁俱寂,只有檐水嘀嗒。

  忽然,一阵极轻微的、如同木屐叩击石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紧接着,一个幽幽的女子声音飘了进来:“巧娘妹妹……今夜风雨已住,姐姐特来寻你说话解闷儿……你可安睡了?”

  话音未落,那紧闭的房门竟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缝隙,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随之涌入。陈亮屏住呼吸,紧握单刀,透过门缝,隐约看到一个身着黄衣的女子身影,正欲迈步进来。

  说时迟那时快,躺在床上的雷鸣猛地跃起,口中大喝一声:“什么东西!看刀!” 手中钢刀化作一道寒光,朝着那刚探进半个身子的黄影奋力劈去!

  “嗤啦——!”

  刀锋似乎砍中了什么实物,发出一声怪响。只见一道刺眼的火光迸现,伴随着一声尖锐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那黄影猛地向后一缩,如同鬼魅般急速退出门外,瞬间消失在黑暗的走廊尽头,只留下一股焦糊腥臊的气味。

  雷鸣这一刀,竟是结结实实地砍中了!

  “二弟!怎么样?” 楼下的杨明听到动静,立刻提刀冲了上来。

  此时,门外的金员外和家人也早已被惊动,提着灯笼匆匆赶来。众人进入房内,借着灯光一看,只见门口地上,赫然有一滩暗红色的血迹,血迹旁边,还散落着几撮焦黄的毛发,细看之下,既不像狼毛,也不像狐狸毛,透着一股邪气。

  “这……这是……” 金员外又惊又喜,指着地上的痕迹,“雷壮士!你……你真的伤到那妖物了!”

  雷鸣提着刀,颇有些得意:“老员外请看,这妖物也不过如此,挨了我一刀,想必不敢再来了!”

  书中暗表,这作祟的妖精,并非寻常鬼怪,乃是一只修行了一千二百年的黄鼠狼,在《济公传》前文中有过交代,济公曾九度点化于它,奈何其恶性难改。今夜它故技重施,想来迷惑金家小姐,万万没料到会碰上雷鸣这莽汉,猝不及防之下,被蕴含阳刚血气的钢刀砍中,虽未毙命,却也受了重伤。它负痛遁走,一路逃往立空山,投奔妖僧立空和尚去了。待到后文书五云老祖摆下群妖五云阵时,它也会在其中现身,寻机报复今日一刀之仇,与济公再作对头。杨明、雷鸣、陈亮三人,因与济公渊源深厚,某种意义上也算济公的记名弟子,此番因果,皆由今夜之事种下。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当下,金员外见困扰多日的妖祟真的被驱走,且留下了确凿证据,对雷鸣真是感激涕零,连连作揖道谢。众人惊魂稍定,议论纷纷,直至天色微明。

  金员外执意要重谢三位英雄,取出二百两纹银。雷鸣起初推辞,杨明也觉不妥,他们本是为避雨,出手相助算是侠义本分。但金员外真心实意,言道若非三位,小女性命堪忧,此恩如同再造,若不受谢,他心中难安。推辞不过,三人只好收下,将银子平分,每人得了六十多两。

  辞别金员外,出了金家庄,三人继续赶路。怀里揣着沉甸甸的银子,雷鸣颇为自得:“大哥,三弟,你们瞧这事儿办的!又避了雨,又除了妖,还白得了盘缠,真是一举三得!”

  杨明却面色凝重,告诫道:“二弟,此事凶险,下次万万不可如此莽撞!那妖精若道行再深些,或性情更凶残,你我能否安然脱身还未可知。此番能成,多半是济公他老人家在暗中护佑,切不可沾沾自喜,忘了圣僧嘱托的正事!”

  雷鸣嘴上应着,心里却不甚在意。三人加快脚步,朝着常山县马家湖方向疾行。

  眼看离常山县不远,路过一道长满杂草的土岗。陈亮忽然觉得腹中不适,说道:“大哥,二哥,你们头前慢行,我找个地方行个方便。”

  杨明和雷鸣点头,放慢脚步在前边走。陈亮转到土岗后面,寻个僻静处刚蹲下,忽觉身后恶风不善!他猛一回头,只见一个黑脸大汉,身高八尺,头挽牛心发髻,身穿青布褂子,手提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正悄无声息地摸到自己身后,举刀便砍!

  陈亮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正蹲着,无法起身迎敌,情急之下,身子猛地向前一扑,同时右腿灌注真力,向后猛地一蹬!这一招“兔子蹬鹰”又快又狠,正踹在那贼人的小腹上!

  “哎哟!” 贼人猝不及防,被踹得仰面朝天摔出老远,钢刀也脱了手。

  陈亮趁机跃起,一个箭步冲上前,将贼人死死按住,夺过钢刀抵住其咽喉,怒喝道:“好个瞎眼的毛贼!敢暗算你陈三爷!说!你是哪条道上的?”

  贼人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有眼无珠!”

  陈亮喝问:“报上名来!哪里人氏?老实交代,或可饶你一死!”

  贼人眼珠一转,说道:“小的是镇江府丹阳县人。”

  陈亮一听是丹阳口音,心中一动,竟是同乡?便生了些许恻隐之心,又问:“丹阳县何处?姓甚名谁?”

  贼人答道:“小的住在陈家堡。”

  陈亮更觉奇怪,陈家堡他再熟悉不过,怎不认得此人?再问:“陈家堡哪边?叫什么?”

  贼人答道:“十字街路北。小的姓陈,叫陈亮,外号圣手白猿。”

  此言一出,陈亮气得七窍生烟!这贼人竟敢当着自己的面冒充自己!他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骂道:“放屁!你敢冒充你爷爷!”

  这时,杨明和雷鸣听到动静也赶了回来。问明情况,杨明也觉好笑,问道:“你究竟姓什么?”

  贼人见瞒不过,哭丧着脸说:“三位爷饶命!小的不姓陈,姓宋,叫宋八仙。只因久闻丹阳陈三爷的大名,是条好汉,行走江湖时便常冒用他老人家的名头壮胆……谁知今日撞到真神了!小的瞎了眼!”

  雷鸣一听,扑哧笑了:“你小子,真是李鬼撞见李逵!那你可知我二人是谁?”

  宋八仙抬头仔细一看,试探着问:“您二位……莫非是威镇八方杨明杨大爷,和风里云烟雷鸣雷二爷?”

  杨明点头。宋八仙连连磕头:“真是瞎了眼了!求三位爷饶命!”

  杨明本欲教训一番放他走,陈亮却怒道:“大哥,此等惯贼,亮清字把瓢摘了算了!(江湖黑话,意思是杀了干净)”

  宋八仙吓坏了,忙问:“三位爷这是要上哪去?”

  杨明随口答:“马家湖。”

  宋八仙一听,竟脱口说出一串黑话:“是了本会,风字万水多鱼旺,荤天汪钻越马肘局密,急付流扯活,对不对?” 这黑话意思是:是本村,姓马的(风字万)家银子多(水多鱼旺),晚上(荤天)跳墙(汪钻越)去马家(马肘)偷东西(局密),得手快跑(急付流扯活)。他以为杨明三人也是要去马家湖做“买卖”的同行。

  雷鸣一听,气得踢了他一脚:“谁教你的这些黑话!滚!别再让我们看见你!”

  宋八仙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逃走了。三人不知,今日放走此贼,竟结下仇怨。后文书中,在丹阳县陈家堡,陈亮之妹陈玉梅遭难,杨明、雷鸣、陈亮前去搭救,却险些死在宋八仙之手,便是这贼人报复今日之辱。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放走了宋八仙,三人继续前行,终于在天色尚早时赶到了马家湖。稍一打听,马大官人马俊在当地无人不知,住在十字街路北一座大宅,门口有“方孝廉正义重乡里”的匾额。

  三人寻到地方,果然气派。上前叩响门环,一位三十多岁、面相和气的管家出来询问。杨明说明来意:“我等奉灵隐寺济公长老之命,特来送信,需面交马大官人。”

  管家请三人稍候,转身进去通禀。

  此时,马俊正与好友铁面天王郑雄在书房议事。原来,家人刚从常山县回来,说县里出了大事:在押的蓬头鬼恽芳被一伙江洋大盗劫牢反狱救走,还杀死了门军。马俊和郑雄正在担忧,怕这伙贼人前来报复(因之前恽芳被擒与马俊有关)。

  闻听济公派人送信,马俊心思缜密,特意让管家问明是“特派”还是“顺便”,或是“雇请”,因这关系到接待的规格。得知是济公特派,马俊和郑雄不敢怠慢,立刻整衣出迎。

  来到门外,只见三位壮士:杨明气宇轩昂,雷鸣威武豪迈,陈亮俊朗不凡。马俊连忙拱手施礼:“三位英雄光临寒舍,马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杨明三人还礼。马俊将三人请进府内,来到客厅分宾主落座,仆人献上香茶。马俊问道:“未请教三位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杨明三人一一通报。马俊久闻杨明之名,更是敬重。寒暄过后,杨明取出济公书信,郑重递上:“马兄,此乃济公禅师亲笔信,嘱我等务必面交。”

  马俊接过书信,只见信封上画着一个酒坛子,上面钉着七个帽子,正是济公独有的标记。他心中疑惑,拆开信封,展开信纸一看,脸色骤然大变!信上究竟写了什么,让这位见多识广的马大官人如此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