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苏北山派人找寒士 高国泰急难遇故知-《慢看济公传》

  济公带着苏禄和冯顺二人,在一家名为"悦来居"的酒馆前停住了脚步。这酒馆虽不大,却颇为干净,门前挑着个酒旗,在晚风中轻轻飘动。

  "师父,咱们不是要去找高先生吗?怎么在此停下了?"苏禄擦着额头的汗问道。

  济公眯着眼看了看酒馆的招牌,摸了摸肚子:"赶了一天的路,肚里唱空城计哩。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人不是?"

  三人走进酒馆,拣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小二忙上前招呼,济公点了几样素菜,又要了一壶酒。苏禄心急如焚:"圣僧,既然已经到了余杭县,何不先把高先生找来一起用饭?"

  济公不紧不慢地斟了杯酒,咂了一口才道:"莫急莫急,人海茫茫,找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先填饱肚子再说。"

  酒足饭饱后,三人出了酒馆,进了南门。余杭县城内颇为繁华,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走到十字路口,往东一拐,远远就看见了县衙门的朱漆大门。

  就在这时,济公突然加快了脚步,径直朝衙门里跑去。苏禄急忙喊道:"师父!衙门重地,不可乱闯啊!"

  可济公仿佛没听见,一溜烟就钻进了衙门。苏禄和冯顺面面相觑,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刚进大门,就听见堂上传来惊堂木的巨响,紧接着是衙役们的威吓声:"抄手问事,万不肯应,左右看夹棍伺候!"

  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把高国泰夹起来再问!"

  济公闻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苏禄和冯顺也愣住了——高国泰怎么会在这里吃官司?

  说来话长。那日高国泰在城隍山与妻子陆素贞分别后,心中百感交集。他本是个读书人,脸皮薄,不愿寄人篱下,可现实却逼得他走投无路。

  "天地之大,竟无我高国泰容身之处。"他长叹一声,最终还是决定返回故乡余杭县。

  搭船的路上,他望着滚滚江水,心中五味杂陈。同船的乡亲见他落魄,好心给了他一百文钱做船资。可这区区一百文,连吃顿饭都不够。

  船到余杭,高国泰已是身无分文。站在熟悉的土地上,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贫居闹市有钢钩,钩不住至亲骨肉;富在深山有木棒,打不断无义亲朋。"这两句古话,此刻体会得尤为深刻。

  走投无路之下,他来到了南门外的城河边。望着湍急的河水,他心一横,准备跳河自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朋友,千万勿跳河!"

  高国泰回头,见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快步走来。这人身高六尺,膀大腰圆,头戴青壮帽,身穿粗布衣裳,外罩一件青绸子英雄氅,面色紫红,环眉阔目,显得十分豪爽。

  "先生乃读书人,何故寻此短见?"青年关切地问道。

  高国泰苦笑道:"阳世三间已无我立足之地,不死何为?"

  青年拍拍胸脯:"在下王成壁,就在此地居住。先生在河沿当个揽班的,专帮客商找人手卸货。先生有何难处,不妨与我说说。"

  高国泰见此人诚恳,便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道来。王成壁听后哈哈大笑:"先生聪明反被聪明误!走,我先请你喝两杯,再从长计议。"

  二人来到一家小酒馆,王成壁热情地劝酒劝菜。酒过三巡,他说道:"我现在手头紧,要等半天才有进项。不如先生先随我去拉船纤,挣些饭钱。"

  高国泰面露难色:"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拉得动纤?"

  王成壁正色道:"君子之身可大可小,丈夫之志能屈能伸。先生暂且委屈几日,等我有了钱,定助先生接回家眷,再托人找个学馆安身。"

  高国泰思忖片刻,觉得此人虽粗豪,却是一片真心,便点头应允。

  来到河边,王成壁与一艘货船的管船打了招呼,安排高国泰上船拉纤。开船后,其他纤夫都喊着号子,高国泰却想起《中庸》里的句子,不由自主地念出声来:"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

  众纤夫闻言哄堂大笑。高国泰面红耳赤,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拉纤。

  船行至殷家渡,卸货后又装上新货返程。这一来一回,把高国泰累得筋疲力尽。好在返程时,王成壁如约在码头等候。

  "先生辛苦了!"王成壁热情地迎上来,"我今日进了一笔款,共三十五吊钱。走,我们先去吃茶用点心,然后进城换银子,明日就去接家眷!"

  高国泰感动不已:"王兄厚待,小弟没齿难忘!"

  二人吃了些点心,天色已晚。王成壁将钱交给高国泰,嘱咐他进城换银子,顺便打酒买肉,准备今晚痛饮一番。

  高国泰拿着钱进了城,换得五十两银子,又买了酒肉。出城时,天色已暗,城门即将关闭。他急匆匆往外走,不料与一个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在下有急事在身,冲撞了先生,还望海涵!"说罢拱手一揖,匆匆离去。

  高国泰本是读书人,见对方态度诚恳,也不便计较。可走出几步后,他突然觉得不对劲,伸手一摸怀中,顿时面色惨白——银子不翼而飞!

  原来那撞他的人是个白日贼,早就盯上了他换的银子。高国泰又急又气,想到无颜面对王成壁,顿觉生无可恋,又来到了护城河边。

  "高国泰啊高国泰,你的命为何这般苦!"他望着漆黑的河水,悲从中来。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莫非是恩兄高国泰?"

  高国泰回头,见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激动地拉住他的手:"恩兄!让我找得好苦啊!"

  高国泰仔细端详,觉得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那人笑道:"兄长不记得小弟李四明了?"

  "四明!"高国泰又惊又喜,"怎么会是你!"

  原来这李四明幼时家贫,与高家比邻而居。高国泰一家时常周济他们母子,还供李四明读书。后来李四明母亲去世,也是高家出资安葬。高国泰还帮他在天成米店找了份差事。

  李四明勤奋好学,深得东家赏识,不仅将女儿许配给他,还将家业尽数相托。如今李四明已是清江一带颇有声望的米商,此次特意回乡寻找恩人。

  "若不是恩兄当年相助,哪有我李四明的今天!"李四明热泪盈眶,"我已在西门外置了宅子,南门外开了粮店。恩兄若不嫌弃,就随我回家安顿吧!"

  高国泰感慨万千:"若不是今日丢银,你我兄弟还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二人相携而行,刚走出几步,高国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弯腰拾起,竟是一个精致的锦囊...

  与此同时,县衙大堂上,知县正在审理高国泰的案子。原来那白日贼得手后,故意在街上嚷嚷被抢,反咬高国泰是劫匪。知县见高国泰衣衫褴褛,便先入为主地认定他是歹人。

  "高国泰,你还有何话说?"知县厉声喝道。

  高国泰跪在堂下,面色苍白:"大人明鉴,学生实在是被冤枉的啊!"

  就在这时,济公突然闯上堂来,指着那白日贼笑道:"你这厮,偷了人家的银子,还敢反咬一口?"

  知县大怒:"哪来的疯和尚,竟敢扰乱公堂!"

  济公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一面铜镜:"大人若是不信,可让这贼人照照镜子。"

  那贼人一照镜子,顿时面色大变,镜中竟映出他偷窃时的情景!他吓得魂飞魄散,当场认罪。

  知县惊得目瞪口呆,连忙释放了高国泰。这时,李四明也闻讯赶到衙门,将事情原委禀明知县。

  真相大白后,李四明热情邀请众人到家中做客。酒宴上,高国泰与李四明畅叙别情,济公则笑眯眯地品尝着素斋,不时插科打诨,逗得满堂欢笑。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个黑影一闪而过。那王成壁站在暗处,望着厅内欢聚的场景,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恩兄,"李四明给高国泰斟满酒,"明日我就派人去临安接嫂子过来。您就安心在我这里住下,我帮您找个学馆..."

  高国泰感激涕零,正要说话,却见济公突然放下筷子,眉头微皱:"阿弥陀佛,只怕这事还没完呢。"

  众人都愣住了。窗外,夜色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