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可怕-《750亿到账,高考状元不要也罢》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又冰冷。

  徐周丽悠悠转醒,她茫然地看着惨白的天花板,过了好几秒,浑浊的眼珠才缓缓转动。

  “妈!你醒了!”

  守在床边的江舒悦又惊又喜,连忙握住她的手。

  母亲的手,冰得吓人。

  徐周丽的嘴唇翕动着,干裂起皮,发不出半点声音。

  但她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那是一种彻底的,死灰般的绝望。

  “妈,你别怕,店没了就没了,钱没了我们再赚,只要我们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江舒悦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安慰着母亲,也安慰着自己。

  可这些话,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去。

  五十万的罚款。

  一百万的贷款。

  还有可能面临的牢狱之灾。

  这些东西,任何一样都足以把一个普通家庭彻底压垮。

  现在,它们全都堆在了她们母女俩的身上。

  徐周丽的眼角,滑落两行浑浊的泪水。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拒绝和这个世界再有任何交流。

  江舒悦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知道,母亲心里的那股气,那股支撑着她一辈子要强好胜的气,已经彻底散了。

  接下来的几天,江舒悦跑断了腿。

  她试图找律师咨询,看罚款能不能少交点,看税务问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得到的答复,都是冰冷而绝望的。

  证据确凿,铁案如山。

  能做的,只有认罚。

  至于那个举报人,更是无从查起。

  对方用的是虚拟号码和匿名邮箱,所有线索都在境外中断了,根本找不到半点痕迹。

  这明显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狙击。

  对方不仅要她们的店死,还要她们永世不得翻身。

  江舒悦想不通,她们到底得罪了谁,要用这么狠毒的手段来对付她们。

  是隔壁的奶茶店?还是对面的炸鸡店?

  她们为了抢生意,确实用过一些不太光彩的小手段,但也罪不至此吧?

  想来想去,毫无头绪。

  而现实,已经不给她们任何思考的时间了。

  医院的催款单一天比一天紧。

  徐周丽只是急火攻心加上惊吓过度,身体并无大碍,住了两天院,医生就建议出院了。

  江舒悦去结账,看着账单上那个数字,手脚冰凉。

  她把微信、支付宝、银行卡里所有的钱都凑到一起,才勉强付清了医药费。

  口袋里,只剩下最后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扶着精神恍惚的徐周丽走出医院大门,阳光照在身上,江舒悦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她们,该去哪里?

  下意识地,她们回到了租住的小区。

  一个又老又旧的步梯房,是她们为了省钱,特意在城中村找的。

  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了一个熟悉又不想见到的身影。

  房东,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叉着腰等在单元门口,脸色很不好看。

  “哟,回来了?”

  房东看到她们,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语气里满是嘲讽。

  “王叔。”江舒悦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

  “别叫我叔,我可当不起。”房东摆摆手,开门见山,“小江啊,你们店的事,我可都听说了。罚了五十万,执照都吊销了?啧啧,真是造孽哦。”

  江舒悦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感觉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

  “王叔,您放心,房租我们不会欠您的……”

  “得了吧!”房东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她脸上,“你拿什么交?你妈都这样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工作都还没找到,上哪儿弄钱去?”

  “我……”

  江-舒悦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房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你们的押金不是还有一个月吗?我也不退了,就算抵这个月的房租。今天,你们必须给我搬走!”

  “什么?”江舒悦大惊失色,“王叔,您不能这样!我们现在搬出去,能去哪儿啊?求求您,再宽限我们几天,就几天行不行?我马上去找工作,我一定能交上房租的!”

  她几乎是在哀求了。

  可房东的脸上,没有半点同情。

  他也是个普通人,也要养家糊口,他只认钱。

  “我管你们去哪儿?睡大马路也跟我没关系!”房东的态度蛮横无比,“我这房子还要租给别人呢!你们这情况,晦气!赶紧给我搬,别耽误我做生意!”

  “你……你怎么能这样……”江舒悦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周丽,此刻却突然开了口。

  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我们搬。”

  “妈!”江舒悦急了。

  “跟他废什么话。”徐周丽推开女儿,眼神空洞地看着房东,“东西在哪儿?”

  房东撇撇嘴,朝着楼道里努了努嘴。

  “都在这儿了,我好心帮你收拾好了,省得你们磨磨蹭蹭的。”

  楼道里,堆着两个破旧的行李箱,还有几个用黑色垃圾袋装着的被褥和杂物。

  那是她们全部的家当。

  就这样,被毫不留情地扔了出来。

  像垃圾一样。

  周围的邻居探出头来,对着她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就是她们家,开米线店的,听说用馊了的食材,被罚了好多钱。”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这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心怎么那么黑?”

  “被赶出来咯,真是活该!”

  那些话语,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江舒悦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扶着摇摇欲坠的母亲,拖着那两个沉重的行李箱,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生活了近一年的地方。

  身后,是房东不屑的冷哼,是邻居们幸灾乐祸的目光。

  她们,成了真正的丧家之犬。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映照着车水马龙,繁华喧嚣。

  可这一切,都与她们无关。

  母女俩拖着行李,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徐周丽依旧一言不发,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女儿拖着走。

  江舒悦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住旅店?

  她掏出兜里仅剩的几十块钱,苦涩地笑了。

  连最便宜的小旅馆都住不起。

  不知不觉间,她们走到了那条熟悉的商业街。

  街角的位置,就是她们曾经的“徐大厨米线店”。

  店门上,白色的封条交叉着,形成一个巨大的“x”,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那里,曾经承载了她们所有的希望和梦想。

  她们曾站在这里,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畅想着未来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美好生活。

  可现在,只剩下断壁残垣,和一地鸡毛。

  徐周丽停下了脚步。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x”,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点神采。

  那是滔天的恨意。

  “妈,我们走吧。”江舒悦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这里只会让她们更加痛苦。

  徐周丽却一动不动。

  她就那么站着,像一尊雕塑。

  江舒悦没办法,只能陪着她站着。

  晚风吹来,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她抱紧了双臂,感觉从骨子里透出寒意。

  就在这时。

  “咚咚锵!咚咚锵!”

  “噼里啪啦——”

  突然,马路对面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和鞭炮声。

  那声音,响亮得几乎要掀翻整条街。

  江舒悦和徐周丽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喧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着对面望去。

  只见马路对面,就在她们米线店的正对面,一家新店正在举行盛大的开业典礼。

  红色的地毯从店门口一直铺到马路边上。

  门口摆满了祝贺开业的花篮,一层又一层,几乎把门脸都给淹没了。

  气派的拱门上,拉着一条巨大的红色横幅:热烈祝贺“楚大厨”盛大开业!

  那家店,装修得富丽堂皇,灯火通明。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擦得锃亮,能清晰地看到里面宽敞明亮的大厅,和崭新的桌椅。

  比她们之前的“徐大厨”,不知道要气派多少倍。

  最醒目的,是店门顶上那个巨大的招牌。

  招牌用的是最高档的亚克力材料,在无数射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上面是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

  楚大厨!

  江舒悦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

  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楚大厨……王大厨……

  一个荒唐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她死死地盯着对面,试图看清那些在门口剪彩的人。

  人太多了。

  记者、网红、还有各种捧场的宾客,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水泄不通。

  闪光灯不停地闪烁,场面热闹非凡。

  突然,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厨师服,满面红光,笑容满面地站在最中间的c位。

  是王大厨!

  那个把店转让给她们,说家里人得了重病,急需用钱的王大厨!

  他不是回老家给家人治病了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笑得那么开心!

  江舒悦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而站在王大厨身边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阿玛尼西装的年轻男人。

  男人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相英俊,气质卓然。

  他手里拿着一把金色的剪刀,神采奕奕地站在那里,享受着所有人的瞩目和恭维。

  他,就是这家“楚大厨”的老板?

  江舒悦不认识他。

  但她旁边的徐周丽,在看到那个男人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是他……”

  徐周丽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如同磨砂纸摩擦的声音。

  “妈,你认识他?”江舒悦急忙问道。

  徐周丽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剪彩仪式开始了。

  在司仪热情洋溢的倒数声中,楚风和王大厨等人,一起剪断了红色的绸带。

  “噼里啪啦!”

  鞭炮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猛烈。

  彩色的礼花在空中炸开,纷纷扬扬地落下。

  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恭喜楚总!”

  “恭喜王大厨!”

  道贺声此起彼伏。

  而就在这时,江舒悦又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张姐!

  还有店里其他的几个老员工!

  她们都穿着崭新的“楚大厨”制服,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在门口忙碌地招待着宾客,引导他们进店。

  看到这一幕,江舒悦就算再傻,也全都明白了。

  什么家里人重病。

  什么急需用钱。

  全都是骗局!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从转店,到被查封,所有的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王大厨,张姐,他们所有人都联合起来,演了一出戏!

  而她们母女,就是那两个被骗得团团转,最后被耍得倾家荡产的傻子!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从江舒悦的心底直冲天灵盖。

  她想冲过去,想撕烂那些虚伪的笑脸,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他们的骗局!

  可她动不了。

  她的双腿,软得连站都站不稳。

  对面,是灯火辉煌,是人声鼎沸,是鲜花和掌声。

  这边,是阴冷黑暗,是狼狈不堪,是绝望和死寂。

  一条马路,隔开了两个世界。

  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

  就在这时,那个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男人,那个叫楚风的男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端着一杯香槟,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越过川流不息的车辆,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马路对面,那两个站在阴影里的,渺小而可悲的身影上。

  他的目光,在狼狈不堪的江舒悦和面如死灰的徐周丽身上,停留了两秒。

  他没有说话。

  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朝着她们的方向,遥遥一举。

  然后,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轻微的弧度。

  那是一个,恶魔般的,充满了嘲弄和蔑视的,胜利者的微笑。

  那个微笑,清晰地传递了一个信息:

  没错,就是我。

  你们的一切,都是我毁掉的。

  你们现在,感觉如何?

  轰!

  江舒悦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炸开了。

  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抽干。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她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男人,她见过的。

  就在盘下店面的那天,她和母亲兴高采烈地从店里出来。

  这个男人,就站在马路对面,用一种阴冷的,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们。

  当时她还觉得奇怪。

  现在,她全懂了。

  从那个时候起,她们就已经掉进了对方精心编织的陷阱里。

  她们引以为傲的“事业”,她们光宗耀祖的美梦,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捏碎的,可笑的玩具。

  而她们,就是那两个自以为是的,上蹿下跳的小丑。

  羞辱。

  无尽的羞辱。

  比罚款更痛苦,比查封更残忍,比无家可归更绝望的,是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被当成垃圾一样,轻蔑地踩在脚下的屈辱感。

  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名为尊严的弦,彻底断了。

  “噗通——”

  江舒悦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整个人瘫倒在了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上。

  她手中的行李箱也倒在了一边,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几件廉价的衣服,一瓶快用完的洗发水,还有一个破了角的相框。

  相框里,是她和母亲曾经的合影。

  照片上的她们,笑得那么开心。

  如今看来,却无比的讽刺。

  徐周丽看着瘫倒在地的女儿,又看看马路对面那个含笑举杯的男人,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怪响。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从她干涸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她猛地推开身边的一切,像个疯子一样,不顾一切地朝着马路对面冲了过去。

  “是你!是你害了我们!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披头散发,状若疯魔。

  “嘀嘀——!”

  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响起。

  一辆飞驰而来的轿车根本来不及刹车。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徐周丽的身体,像一片枯叶一样被撞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抛物线,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地。

  鲜血,瞬间从她的身下蔓延开来。

  染红了冰冷的柏油马路。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对面的锣鼓声停了。

  宾客们的交谈声消失了。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只有那个叫楚风的男人。

  他脸上的微笑,甚至都没有变一下。

  他只是轻轻地晃了晃杯中的香槟,看着那抹在黑夜中绽放的血色,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

  仿佛,只是看了一场无足轻重的,助兴的烟火表演。

  “妈——!”

  江舒悦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爬到母亲的身边,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去触碰。

  “妈……你醒醒……你别吓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