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放农忙假(三)-《平凡人生叶不凡》

  天刚蒙蒙亮,叶不凡就被窗外"沙沙"的扫地声惊醒。晨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揉了揉眼睛,发现父亲早已起床。院子里传来铁器碰撞的清脆声响——那是父亲在整理今天要用的农具。

  灶房里飘来柴火燃烧的焦香,母亲正在准备早饭。叶不凡一骨碌爬起来,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衣服上还残留着昨天帮叶月英家收割时沾上的稻叶清香,混合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起来了?快洗脸吃饭。"母亲从灶台边抬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铁锅里煮着熟透的红薯"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焦香。

  院子里,父亲正蹲在地上磨镰刀。青黑色的磨刀石与刀刃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嚓嚓"声,铁灰色的刃口在晨光中泛着寒光。叶不凡舀了一瓢井水,冰凉的井水泼在脸上,顿时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

  "爸,今天咱们先收哪块田?"叶不凡蹲到父亲身边,拿起另一把镰刀学着父亲的样子开始打磨。

  父亲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东头那块'鸭舌田',地势低,谷子熟得早。"他顿了顿,粗糙的手指试了试刀刃,"再磨利些,稻秆比昨天叶月英家的还粗。"

  早饭很简单:红薯、咸菜和稀粥。三人围坐在小方桌旁,安静地吃着。父亲吃饭很快,稀粥"呼噜呼噜"几口就见了底。叶不凡注意到父亲左手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

  "爸,你手......"

  父亲低头看了看,不在意地甩了甩手:"昨晚上磨镰刀时蹭的,不碍事。"说完站起身,把空碗放进灶台上的木盆里,"我去套板车,你们快点。"

  母亲叹了口气,从柜子里翻出一块干净的布条,追到院子里给父亲包扎。叶不凡透过门缝,看见母亲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给父亲系着布条,父亲则仰着头,目光越过院墙,望向远处的稻田。晨光中,两个身影一高一矮,安静地立在院子里,构成一幅无声却默契的画面。

  太阳刚爬过村头的树梢,叶不凡和父母已经来到"鸭舌田"边。这块田形状狭长,像一片鸭舌伸向小溪,因此得名。田里的稻子确实比叶月英家的更沉,稻穗几乎垂到了泥水里,金灿灿的一片,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开始吧。"父亲从板车上取下镰刀,率先走下田埂。他的背影在朝阳下显得格外高大,旧草帽的边缘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

  叶不凡跟着下了田,凉凉的泥水立刻没过了脚踝。他学着父亲的样子,弯腰,左手反手拢住一把稻秆,右手镰刀贴着地面一拉——"唰"的一声脆响,一丛稻子应声而断。稻秆断裂处渗出清甜的汁液,沾在手上黏黏的。

  刚开始动作还有些生疏,但很快就找回了昨天的节奏。弯腰,拢稻,挥镰,再弯腰......机械般的重复中,汗水很快浸透了后背。太阳越升越高,像一团火球挂在头顶。叶不凡的腰开始发酸,手掌心也被镰刀柄磨得发红。

  "歇会儿吧。"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个煮熟的鸡蛋和一壶凉茶。叶不凡这才发现已经快中午了,身后的田里整齐地躺着一排排割下的稻子,像列队的士兵。

  三人坐在田埂边的树荫下休息。父亲一口气喝了半壶凉茶,喉结上下滚动,汗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叶不凡剥着鸡蛋壳,发现父亲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却结实的轮廓。

  "下午叶月英他们会来帮忙。"叶不凡咬了口鸡蛋,蛋黄香浓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父亲点点头,目光扫过剩下的稻田:"人多力量大,今天应该能收完。"

  正说着,远处田埂上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叶月英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叶宋和潘家两兄弟。他们手里都拿着镰刀,有说有笑地朝这边走来。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为每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不凡!我们来了!"叶宋远远地就挥手喊道,声音在空旷的田野上格外响亮。

  叶不凡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感动。这些朝夕相处的伙伴,昨天才帮叶月英家收完稻子,今天又不辞辛劳地来帮自己家。他使劲挥了挥手,喉咙有些发紧:"这边!"

  叶月英今天换了件浅绿色的上衣,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看起来比昨天精神多了。她走到叶不凡身边,递过一个竹筒:"我妈让带的酸梅汤,解暑最好。"

  竹筒冰凉凉的,里面的酸梅汤泛着深琥珀色的光泽。叶不凡喝了一口,酸甜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顿时驱散了满身的燥热。

  "谢谢,也替我谢谢翠兰奶。"叶不凡擦了擦嘴角,把竹筒递给父亲。

  父亲接过竹筒,难得地露出笑容:"辛苦你们了,大热天的还来帮忙。"

  "应该的,昨天不凡帮了我们那么大忙。"叶月英说着,已经挽起袖子,拿起镰刀,"从哪边开始?"

  有了帮手,进度快了许多。七个人分成两组,一组继续收割,一组负责把割下的稻子捆扎好运到田边。镰刀的"唰唰"声、说笑声、稻捆落地的闷响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欢快的丰收乐章。

  叶不凡和叶宋一组,两人你追我赶,不知不觉就割出了一大片。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后背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结出一层薄薄的盐霜。但看着身后整齐的稻茬和越堆越高的稻捆,疲惫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看谁先割到那棵歪脖子树!"叶宋突然指着前方三十米开外的一棵小树喊道,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赌什么?"叶不凡直起腰,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

  "输的人帮赢的人写一周的数学作业!"

  "成交!"

  两人立刻弯腰加速,镰刀挥舞得几乎要冒出火星来。叶月英在不远处看见他们突然发疯似的猛割,好奇地喊道:"你们俩中邪了?"

  "比赛呢!"叶宋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叶不凡不甘示弱,镰刀在稻秆间划出一道道银光。汗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他也顾不上擦。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和镰刀割断稻秆的脆响。

  最终,叶不凡以半个身位的优势先碰到了歪脖子树。他直起腰,大口喘着气,肺部火辣辣地疼,但心里却涌起一股久违的畅快。

  "愿赌服输!"叶宋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抓起水壶猛灌了几口,"不过你也太拼了,脸都白了。"

  叶不凡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谁让你挑衅的。"

  太阳渐渐西斜,田里的稻子已经收割了大半。叶不凡的父亲和母亲开始把稻捆装上板车,准备运到晒谷场去。其他人则继续收割剩下的部分。

  黄昏时分,当最后一捆稻子被搬上板车,所有人都累得说不出话来。叶不凡的腰几乎直不起来了,手掌心磨出了两个水泡,火辣辣地疼。但看着空荡荡的稻田和满载的板车,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走,去晒谷场。"父亲拉起板车,车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晒谷场在村子的中央,是一片平整的、用石碾压实的圆形场地。此时场上已经铺开了好几家的稻谷,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芒。叶月英家的谷子摊在最东边,她母亲李翠兰正拿着木耙收集成堆。

  "翠兰婶,我们来了!"叶不凡远远地喊道。

  李翠兰抬起头,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哎呀,你们收完了?快来歇歇!"她放下木耙,快步走过来,"正好帮我把谷子收一收,眼看天要黑了。"

  大家二话不说,立刻行动起来。叶宋和叶木生去场边拿来竹席和麻袋,叶月英和潘港娣负责用木耙把摊开的谷子拢成堆,叶不凡和潘家兄弟则用簸箕把谷子装进麻袋。

  夕阳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晒谷场上交错重叠。谷粒在簸箕中"沙沙"作响,像无数细小的金粒在歌唱。李翠兰看着这群忙碌的年轻人,眼睛有些湿润:"真是好孩子,累了一天还来帮我......"

  "婶子别这么说,"叶月英一边耙谷子一边笑道,"要不是大家帮忙,我家的谷子现在还在地里呢。"

  叶不凡正把一簸箕谷子倒进麻袋,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西边的天空已经染上了绚丽的橘红色,几缕云彩像被点燃了一般,美得惊心动魄。晒谷场上的谷子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金光,空气中弥漫着新谷特有的清香。

  这一刻,所有的疲惫似乎都值得了。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弯腰装谷子。手掌心的水泡破了,有些疼,但他没有停下。在这个收获的季节里,疼痛与汗水,欢笑与疲惫,都是生活最真实的模样。

  当最后一袋谷子被扎紧口,月亮已经悄悄爬上了树梢。晒谷场上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几堆还没来得及收的谷子,盖着草席静静地等待明天。叶不凡和伙伴们告别,跟着父母往家走去。夜风轻拂,带着稻谷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温柔地抚过每个人疲惫却满足的脸庞。

  明天,还有更多的农活在等着他们。但此刻,在这丰收的季节里,在这片养育了他们的土地上,一切都显得那么踏实,那么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