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手指温情-《平凡人生叶不凡》

  星期天的清晨,山坳村在薄雾和鸡鸣声中苏醒。叶芬早早地就牵着家里那头老黄牛出了门。牛是庄稼人的命根子,更是犁田耙地不可或缺的帮手。今天要犁村东头那块硬实的坡地,得先把牛喂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叶不凡也起了个大早。父亲出门前叮嘱他:“不凡,去田埂上割些嫩草回来,晌午前得把牛喂饱了,下午好下地。” 他应了一声,心里却想着去找叶月英一起。

  叶月英家的情况依旧,但父亲的腿伤在慢慢好转,精神头也足了些。听到叶不凡在门外小声招呼,她跟母亲交代一声,便拿起靠在门后那把有些锈迹的镰刀,快步走了出来。阳光洒在她脸上,带着劳作少女特有的健康红晕,虽然眉宇间仍有挥之不去的愁绪,但眼神是清亮的。

  “走吧,割草去。”叶不凡接过她手里的镰刀掂了掂,“你这把该磨了。”

  “没事,还能用。”叶月英笑了笑。两人并肩走在晨光熹微的田埂上,露水打湿了裤脚,带来阵阵清凉。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远处传来叶芬吆喝牛的声音。

  他们来到一片长势茂盛的田埂边。这里的草又高又嫩,是牛最爱吃的。叶不凡很久没干这活了,上次割草似乎还是小学的时候。他挽起袖子,选了块草深的地方,学着记忆中父亲的样子,右手握住镰刀木柄,左手拢住一丛青草,弯腰俯身,挥臂割去。

  “嚓——!”

  镰刀锋刃割断草茎的声音清脆悦耳。

  “小心点,别割着手。”叶月英在他旁边不远处,动作熟练而轻巧地割着,一拢一割,干净利落,草束整齐地摆放在一旁。

  “知道。”叶不凡应着,心里却有点不服输,想加快点速度。他瞄准一丛更茂密的草,左手用力拢紧,右手挥镰的幅度也大了些。镰刀带着风声划过——

  “嘶!”

  一股钻心的剧痛猛地从左手中指传来!叶不凡倒吸一口冷气,低头一看,只见殷红的鲜血正从指腹一道寸许长的口子里汩汩地冒出来,瞬间染红了手指和几根被割断的草叶。原来是刚才左手拢草时没完全避开锋刃,加上用力过猛,镰刀锋利的刃口瞬间划开了皮肉!

  “怎么了?!”叶月英听到他抽气声,立刻扔下手中的镰刀和草,像只受惊的小鹿般飞奔过来。当她看到叶不凡手指上那不断涌出的鲜血时,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清澈的眸子里瞬间溢满了心疼和焦急。

  “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她的声音都带着颤音,带着哭腔。没有丝毫犹豫,她一把抓住了叶不凡流血的手腕,阻止他下意识地想甩掉血的动作。

  她的双手,因为常年劳作,掌心带着薄茧,但此刻握住叶不凡手腕的力道却异常轻柔,仿佛捧着易碎的瓷器。那触感,带着少女特有的温软和一丝微微的凉意。

  “别动!快按住!”叶月英的声音急切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她用自己柔软的手掌,紧紧地、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了叶不凡流血的手指,试图用按压的方式止血。

  温热的鲜血很快濡湿了她白皙的手掌,那刺目的红让她的心都揪紧了。她急得眼圈发红,环顾四周,田埂上除了青草就是泥土。突然,她想起什么,急忙从自己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

  那是一方很旧的粉色手帕,布料已经洗得有些发薄,边角起了毛球,颜色也褪得浅淡,但洗得非常干净,散发着淡淡的、阳光晒过的皂角清香,显然是主人极为珍视之物。

  叶月英没有丝毫迟疑,迅速将手帕展开,那柔和的粉色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温婉。她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怕弄疼了他,用这方带着她体温和馨香的旧手帕,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包裹住叶不凡流血的手指。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动作却异常专注和利落,将手帕的两角在手指上方打了个结实的结。

  鲜血很快在粉色的手帕上晕染开一朵刺眼的小花,但好在,那汹涌的势头似乎被暂时止住了。

  “疼吗?”叶月英抬起头,眼中满是担忧和心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刚才急出来的细小泪珠。她依旧紧紧握着叶不凡被包裹好的手指,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痛苦。

  “还…还好。”叶不凡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感受着手指上传来的、被她双手包裹的温软触感和微微的压力,那剧烈的刺痛似乎真的减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带着悸动的暖流,从手指蔓延到手臂,再流向心口。

  叶月英似乎还不放心,她微微低下头,凑近叶不凡被手帕包裹的手指。然后,她张开口,轻轻地、柔柔地朝着伤口的位置吹气。温热而湿润的气息,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透过薄薄的手帕布料,拂过叶不凡受伤的指腹。

  “呼…呼…这样吹吹,就不那么疼了…”她一边吹着气,一边小声地、带着哄劝般的语气说道,眼神专注地看着那被包裹的地方,仿佛这样就能把疼痛吹走。

  那轻柔的气息,像羽毛一样拂过伤口,也拂过叶不凡的心尖。每一次吹拂,都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和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他看着叶月英低垂的眉眼,看着她因为担忧而紧抿的嘴唇,看着她小心翼翼、全神贯注为自己吹气的样子,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而陌生的情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心中所有的堤防。

  心疼、感激、温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和珍视,重重地撞在他的心上。丹田处那股温顺的暖流,似乎也感应到了这份强烈的情感波动,骤然变得灼热而澎湃,在体内奔流不息。

  “还…还痛不痛?”叶月英吹了几口气,又抬起头,紧张地问,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叶不凡喉头滚动了一下,感觉嗓子有些发干。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不痛了。真的。” 他看着那方被自己鲜血染红的粉色手帕,看着它紧紧包裹着自己的手指,感受着指尖残留的、她吹气时的温润触感。

  这一刻的画面,连同叶月英那焦急、心疼、温柔的眼神和轻柔的动作,如同最锋利的刻刀,深深地、永恒地镌刻进了叶不凡的灵魂深处。这不再仅仅是后背岭练功时的默契与共鸣,这是一种更加具体、更加鲜活、带着血肉温度的真挚关怀。

  一种名为“悸动”的种子,伴随着手指的疼痛和她指尖的温柔,悄然在心田最柔软的地方扎下了根。那方染血的粉色旧手帕,那轻柔吹拂的气息,那溢满心疼的眼眸,如同烙印,在他年轻的心版上,刻下了一个比后背岭的月光、比尚武堂的刀光更加鲜明、更加深刻的印记。这印记,无关乎屈辱与抗争,只关乎一个少女最纯粹的心疼与温柔,它将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成为他心底最柔软也最坚韧的力量源泉之一。

  田埂上的晨风依旧吹拂,带着青草的气息。叶月英依旧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轻轻吹着气。叶不凡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阳光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这一刻,时光仿佛凝固,世界只剩下指尖传来的温柔和心底汹涌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