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以符易药 险死还生-《茅山续命人》

  老妇人那双冰冷锐利、如同老枭般的眼睛,死死锁定在陈默紧捂胸口的右手上。她沙哑的声音里透出的贪婪,像一条黏湿冰冷的毒蛇,缠绕上陈默的脖颈。她要镇煞钱!这个神秘莫测的湘西蛊婆,竟然一眼就盯上了他最后的护身符!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镇煞钱是师父的遗物,是多次救他于危难的依仗,是他与那个充满恶意的世界之间,最后的一道微弱屏障!失去了它,他拿什么去抵挡那如影随形的怨灵?拿什么去应对前方未知的凶险?

  这老妇人的药,能信吗?会不会是剧毒?会不会是某种更阴邪的操控手段?这根本不是一个选择,而是一个赤裸裸的、趁火打劫的陷阱!

  拒绝?他几乎能立刻看到自己的结局:伤口溃烂加剧,高烧昏迷,要么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阴暗的山洞里,要么被循迹而来的怨灵吞噬。他现在的状态,连爬出这个山洞都做不到。

  答应?则是将命运彻底交到一个来历不明、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陌生人手中,失去最后的依仗,生死难料。

  绝望和恐惧如同两只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掉进陷阱的幼兽,无论朝哪个方向挣扎,都是锋利的尖刺。

  老妇人似乎看透了他的挣扎,蜡黄的脸上那抹诡异的弧度更深了。她并不催促,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耐心地等待着,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绝望。她手中的小竹篮,散发着混合草药和隐隐腥气的味道,在昏暗的光线下,充满了不祥的诱惑。

  时间在死寂中对峙,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陈默的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他死死攥着怀里的镇煞钱,那温热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手。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压力压垮的瞬间,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他的脑海!

  符!他还有符!韩郎中说过,他“灵台一点清明”,是“块材料”!那晚在药庐,他徒手虚画“净天地咒”确实逼退了怨灵!虽然威力微弱,但证明了他并非毫无还手之力!镇煞钱是外物,而这画符的能力,或许才是师父留给他真正的、别人夺不走的东西!

  赌一把!赌这个老妇人更看重实际的、蕴含“阳气”的器物,而不是他这半吊子的画符能力!赌她看不出,或者暂时看不穿他这微末的本事!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眼,迎上老妇人那冰冷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嘶哑但坚定:

  “老……老阿婆……那……那东西是家传的……不能给……”他艰难地开口,同时刻意将右手捂得更紧,做出誓死护卫的姿态。

  老妇人的眼神瞬间阴沉下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陈默心脏狂跳,不敢停顿,立刻继续说道:“我……我身上没钱……但……但我会点……会点画符驱邪的粗浅本事……能不能……能不能用这个抵?”他边说,边用左手颤抖着,在空中极其笨拙地、歪歪扭扭地比划了一个最简单的“安神符”的起手式,动作生涩,毫无气韵可言,完全像个初学者的胡乱模仿。

  他这是在冒险!是在刀尖上跳舞!如果老妇人识货,看出他是在虚张声势,或者根本看不上他这点微末伎俩,后果不堪设想!

  老妇人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笨拙的动作,瞳孔深处似乎有幽光一闪而过。她脸上那诡异的弧度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难以捉摸的审视。她没有立刻说话,山洞里只剩下陈默粗重紧张的喘息声。

  过了足足有十几息的时间,就在陈默几乎要撑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时,老妇人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短促、意味不明的冷哼。

  “哼……画符?”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之前的贪婪,多了几分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娃崽,你这三脚猫的把式,骗鬼呢?”

  陈默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被识破了?!

  然而,老妇人话锋一转,冰冷的目光再次扫过他紧捂的胸口和那条溃烂的伤腿,缓缓道:“不过……你这娃崽,命倒是挺硬。煞气缠身,伤成这样都没死……也算有点意思。”

  她顿了顿,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用那干枯的手,将小竹篮往前递了递,放在洞口内的地上。

  “罢了。老婆子我今天发发善心。这药,你先拿去用。能不能活,看你的造化。”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漠然,“至于你那点‘本事’……以后再说。”

  说完,她不再看陈默,佝偻着身子,缓缓转过身,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洞口外的黑暗中。藤蔓重新垂下,隔绝了内外。

  陈默瘫坐在原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不止。成功了?她……她竟然同意了?虽然语气充满讥讽,但她留下了药!而且,没有强行索要镇煞钱!

  巨大的庆幸和后怕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虚脱。他挣扎着爬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小竹篮。

  篮子里是几块黑褐色、形状古怪、散发着浓郁苦涩气味的根茎,还有那个用宽大绿叶紧紧包裹的小包。他颤抖着手打开叶包,里面是一种暗红色、黏稠如膏、带着刺鼻腥气的药膏。

  这就是……能救他命的东西?

  看着这颜色诡异、气味冲鼻的药膏,陈默的心再次悬了起来。这药,真的能用吗?会不会是毒药?那老妇人行事诡异,心思难测,她的话,能信几分?

  可是,他还有选择吗?伤腿的剧痛和溃烂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不用这药,他必死无疑。用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又是一场赌博!

  他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死马当活马医!赌了!

  他忍着恶心,用手指挖出一大块暗红色药膏,那腥臭的气味几乎让他呕吐。他屏住呼吸,将药膏仔细地、厚厚地敷在刚刚结了一层薄痂、却依旧红肿流脓的伤口上。

  药膏触体的瞬间,一股极其强烈的、如同烈火灼烧般的剧痛猛地传来!远比火烙时更加猛烈!陈默惨叫一声,差点晕厥过去,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剧烈地抽搐起来!

  然而,这剧痛只持续了短短几息,便迅速转化为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寒刺骨的凉意!仿佛将整条腿都浸入了冰水之中,连疼痛都麻木了。紧接着,伤口处传来一阵奇异的麻痒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肉下蠕动、新生。

  这药……似乎真的有效?!虽然过程极其痛苦!

  陈默瘫在地上,感受着伤腿传来的冰麻异样,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劫后余生的庆幸,对那诡异老妇的深深忌惮,以及对未来更加叵测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他用这近乎自残的方式,暂时保住了镇煞钱,换来了一线生机。但代价是,他彻底被卷入了湘西这片更加神秘、更加危险的迷雾之中。那个蛊婆,绝不会轻易放过他。接下来的路,注定更加艰难。

  他紧紧攥着那半篮诡异的药材,靠在冰冷的洞壁上,望着漆黑的洞顶,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与年龄截然不符的、深沉的疲惫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