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守护神与无影灯-《战地医生和特战队军人相互救赎》

  第一百八十章 守护神与无影灯

  灰枭的体温终于在黎明前降至安全范围,呼吸平稳,沉入自然的睡眠。竹楼内弥漫着七叶莲清苦的余韵和劫后余生的寂静疲惫。宋墨涵轻轻取下覆在灰枭额头的湿毛巾,指尖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微微颤抖。她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连续三十六小时的高度精神集中和体力透支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她身体晃动的瞬间,一双沉稳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顾锦城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他受伤的手臂依旧吊在胸前,但仅凭单臂的支撑,也足以让她依靠。

  “去休息。”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低沉,目光扫过她眼下的淡青,眉头微蹙。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盛满了不容错辨的心疼。

  宋墨涵本想坚持守到灰枭完全清醒,但身体的确到了极限,加之灰枭情况稳定,她便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暂住的小竹楼,晨光尚未完全驱散夜色,林间有清冽的空气透入,带着泥土和不知名野花的湿润气息。

  顾锦城让她坐在竹榻上,自己则用一只手有些笨拙却坚持地打来热水,浸湿毛巾,拧得半干,递到她面前。“擦把脸。”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生硬,但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执行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

  宋墨涵接过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暖意驱散了部分疲惫。她看着顾锦城坐到对面,开始自行处理身上那些细碎的划伤——那是昨日为了采摘悬崖边的七叶莲留下的痕迹。他的动作利落,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她放下毛巾,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碘伏和棉签,“我来。”

  她小心翼翼地为他消毒,那些伤口虽不深,但纵横交错,无声诉说着昨日采药途中的艰险。她没有再追问细节,只是动作愈发轻柔。当冰凉的棉签触碰到他颈侧一道较深的血痕时,顾锦城几不可闻地吸了口气。

  “疼?”宋墨涵立刻停下。

  “没事。”他侧头看她,晨光微熹中,她的脸庞带着倦意,却有一种被水洗过的宁静柔和。“比不上你熬这一夜辛苦。”

  宋墨涵摇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低声道:“只要能救回来,就值得。”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字字清晰,“就像你,无论如何都要回来一样。”

  顾锦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抬起未受伤的左手,握住她忙碌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灼人的温度。“墨涵,”他唤她的名字,目光沉静如渊,“我说过,你的无影灯,是我必须回来的光。这不是情话,是事实。”在枪林弹雨、生死一线的边缘,意识模糊时,支撑他保持清醒的,除了刻入骨髓的责任,还有脑海中这盏灯,以及灯下她沉静专注的身影。那是秩序,是生机,是他这片浮萍在血与火的浪潮中,唯一能抓住的岸。

  宋墨涵回望他,读懂了他眼中未曾宣之于口的千钧重量。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凉,却带着坚定的力量。“我在这里,”她说,“灯就一直亮着。”

  两人没有再说话,静谧在小小的竹楼里流淌,将疲惫、担忧与后怕都沉淀下去,只余下彼此交握的双手和无声传递的信任与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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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的休息被岩嘎急切的声音打破。宋墨涵惊醒,发现窗外天色已大亮。不是灰枭出了问题,而是寨子里另一个孩子——岩甩族长七岁的孙子岩龙,突发急腹症,疼痛难忍,已在地上打滚。

  宋墨涵立刻提起药箱赶往患儿家。竹楼里围满了焦急的族人,孩子的母亲低声啜泣着,父亲则不停地踱步。宋墨涵迅速检查,孩子右下腹有明显的压痛和反跳痛,伴有发热和恶心,根据症状和体征,她初步判断是急性阑尾炎,必须尽快手术,否则有穿孔风险,危及生命。

  然而,在佤寨,进行开腹手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岩甩族长闻讯赶来,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疑虑和挣扎。传统的草医岩帕也束手无策,他的草药对于这种急症起效太慢。

  “族长,孩子的病情不能再拖了。”宋墨涵语气凝重,目光清澈而坚定,“相信我,我能救他。”

  “在身体上动刀……这……祖先的规矩……”岩甩依旧犹豫不决,周围的族人也都面露惧色,窃窃私语,空气中弥漫着不信任的气息。有人甚至低声说,动了刀子的灵魂会不完整,无法回归祖地。

  就在这时,顾锦城走了过来。他没有看其他人,目光直接落在宋墨涵身上,那目光里是毫无保留的信任。然后他转向岩甩,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信服的力量:“族长,宋医生的医术,我和灰枭都是证明。在我们来的那个世界,她这样的医生,是从死神手里抢人的。把孩子交给她,是现在唯一的选择。”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面带疑虑的族人,“规矩是用来保护族人的,但当规矩可能害死族人的时候,我们该相信的是能救人命的本事,而不是束缚手脚的旧例。”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华丽的修辞,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却比任何保证都更有分量。岩甩看着顾锦城沉稳的眼神,又看看宋墨涵那双清澈坚定、不带一丝杂念的眼睛,回想起她不顾自身危险救治灰枭,以及这些日子展现出的仁心与高超技艺,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下了决心。

  “好!宋医生,需要什么,寨子里全力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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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地点选在寨子里最干净通风的一间竹楼。宋墨涵让人用开水反复烫洗门板充当简易手术台,又找来寨子里所有的铜镜和能反光的金属片,由岩嘎带着几个年轻人调整角度,反射阳光,勉强增加照明。顾锦城则让人找来了寨子里最烈的高度数苞谷酒,用于器械消毒。

  没有专业的麻醉师,宋墨涵只能依靠有限的麻醉药品和岩帕提供的一些具有镇痛效果的草药汁进行复合麻醉。她深吸一口气,戴上自制口罩和用沸水煮过、勉强充当手套的薄棉布,眼神瞬间进入绝对专注的状态,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已隔绝。

  顾锦城守在竹楼门口,如同最忠诚的哨兵。他背对着手术区域,身姿挺拔如松,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外面,隔绝了一切可能的干扰。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震慑和安抚,让外面焦躁不安的族人也渐渐平静下来。

  竹楼内,气氛凝重。宋墨涵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旁边的助手岩嘎紧张得手微微发抖。宋墨涵沉稳地发出指令:“止血钳…纱布…”,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岩嘎看着她那双在简陋光线下依然稳定如磐石的手,逐渐定下心神。

  刀锋精准地划开皮肤,分离组织,找到那截已经红肿化脓的阑尾……每一个步骤都在简陋到极致的条件下,展现出近乎艺术的精准与稳定。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器械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和病人微弱的呼吸声。

  当宋墨涵缝完最后一针,剪断缝合线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再次暗了下来。她几乎虚脱,靠在竹墙上,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才对着门口那个挺拔的背影,轻声说:“成功了。阑尾已切除,没有穿孔,孩子应该没事了。”

  顾锦城转过身,看到她被汗水浸湿的鬓发和苍白却带着光芒的脸,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柔和下来。他走到她身边,无视周围族人或惊异或感激的目光,用那只完好的手,递上一直用体温温着的清水。“辛苦了。”千言万语,化作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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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被妥善安置后,岩甩和所有族人看着宋墨涵的眼神,彻底变了。那不再是之前对“外来医生”的客气与部分信任,而是充满了由衷的感激与近乎敬畏的信服。他们亲眼见证了“动刀”不仅没有带来灾祸,反而从鬼门关抢回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夜色中,篝火噼啪作响。诺兰找到独自坐在不远处岩石上擦拭匕首的顾锦城。她的眼神复杂,没有了之前的挑衅和若有似无的暧昧,多了几分审视和……了然。

  “我现在明白了,”诺兰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有些清冷,“你看她的眼神,和你看任何武器、任何目标都不一样。”她扯了扯嘴角,像是自嘲,“那不是男人看女人的占有欲,而是……战士在仰望他的灯塔,迷航的水手在仰望他的北极星。她让你觉得,无论多黑的路,都有方向。”

  顾锦城擦拭匕首的动作未停,刀刃在火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映在他深邃的眼底。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这沉默本身就是最明确的答案。

  诺兰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放下了某种执念:“她配得上你的仰望,顾锦城。也配得上我们佤寨的尊重。”说完,她转身融入夜色,背影干脆利落,如同她每一次狩猎后的离去。

  就在这时,岩嘎急匆匆跑来,脸上带着兴奋与急切:“顾队长!宋医生!灰枭醒了!他精神好了一些,他说……他说要见你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顾锦城和宋墨涵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期待。新的线索,关乎任务,更可能关乎这片土地未来的安宁,终于要浮出水面了。而他们,在这片弥漫着药香与硝烟的土地上,以各自的职业信念和彼此交付的信任,共同铸就的堡垒,已然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