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心证与钢印-《战地医生和特战队军人相互救赎》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证与钢印

  晨光彻底驱散了夜的阴霾,营地沐浴在金色的朝阳下,仿佛连空气中的硝烟味都被稀释、净化。医疗帐篷内的紧急喧嚣逐渐平息,重伤员已得到妥善手术和安置,轻伤员在用过药物和食物后,也陷入了沉沉的睡眠,脸上终于有了安稳的神色。

  宋墨涵为最后一名伤员更换完敷料,直起身,轻轻捶了捶后腰。连续高强度的工作让她的身体发出了抗议,但精神却因顾锦城的平安归来而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与疲惫交织的状态。

  她下意识地抬眼,去寻找那个身影。

  顾锦城并未休息。他仅用三角巾固定着左肩,正站在帐篷一角,与接应部队的负责人低声交谈,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显然是在复盘此次行动的细节以及“死亡谷”那诡异的遭遇。他的侧影在晨光中勾勒出坚毅的线条,那份属于指挥官的沉稳与力量,与他身上带伤的狼狈形成强烈反差,却更添一种撼人心魄的魅力。

  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顾锦城在谈话间隙转过头,视线精准地捕捉到她。那冷硬的眸光在触及她的瞬间,不易察觉地融化了几分,带着询问与关切。

  宋墨涵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然后用眼神指了指他悬吊的手臂,带着不容置疑的医生权威。

  顾锦城几不可察地颔首,表示收到。

  这时,帐篷帘被掀开,一名穿着同样沾满泥污作战服、但气质略显不同的中年军官走了进来。他约莫四十岁上下,肩章显示其军衔不低,面容刚毅,眼神沉稳中透着一丝洞察人心的锐利。他先是扫视了一圈帐篷内的情况,目光在几位精神受创的战士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最后走向了顾锦城和接应负责人。

  “顾队,李队。”中年军官开口,声音低沉有力,“辛苦了。这位是?”他看向顾锦城。

  顾锦城简单介绍:“赵政委,这位是宋墨涵医生,医疗队的负责人。宋医生,这位是刚抵达营地的赵峰政委,负责思想工作和此次异常事件的后续评估。”

  “宋医生,感谢你和你的团队。”赵峰政委伸出手,与宋墨涵轻轻一握,目光在她疲惫却依旧清亮的眼睛上停留一瞬,“伤员情况如何?”

  “重伤员生命体征已稳定,需要后续观察和可能的后送。轻伤员主要是外伤和……”宋墨涵顿了顿,选择了一个相对专业的词汇,“急性应激反应。生理层面的问题我们可以处理,但心理层面的冲击,可能需要时间和专业干预。”

  赵峰政委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我们正是为此而来。‘死亡谷’的情况上级非常重视,这并非个例,附近区域也曾有过类似传闻。我们需要详细了解队员们,尤其是出现明显应激症状的队员当时的具体感受,以便评估这种环境对部队战斗力的潜在影响,并寻找应对策略。”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角落里的年轻战士林浩。林浩在苏晴的安抚下虽然平静了许多,但眼神依旧有些空洞,偶尔会下意识地蜷缩一下身体。

  宋墨涵心中了然。赵政委的出现,意味着上级已经关注到这种非传统战斗减员因素,这既是好事,也意味着像林浩这样的战士需要面对更系统的评估和可能的心理筛查。

  “林浩的情况比较典型,”宋墨涵主动提供信息,“生理创伤轻微,但心理创伤显着。苏晴医生,我们的心理顾问,已经做了初步干预。他认为在谷中看到了已牺牲的战友,并因此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和认知混乱。”

  赵峰若有所思:“集体性幻觉……这确实超出了常规军事训练的范畴。宋医生,据你观察,除了林浩,其他队员是否也有类似迹象,只是程度不同?”

  宋墨涵回想了一下伤员们刚抵达时的状态,谨慎地回答:“多数人表现为过度疲惫和警觉,但像林浩这样出现具体幻觉内容的并不多。不过,顾队长他们核心小队成员,精神状态都高度紧绷,可能需要更细致的观察。”她说着,目光不自觉又飘向顾锦城,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他是否也看到了什么?只是他意志力远超常人,未曾表露分毫?

  顾锦城接收到了她目光中的询问,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他对着她,极其轻微地摇了一下头。那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在说:我没事,别担心。

  这无声的交流短暂而隐秘,却恰好落入了观察力敏锐的赵峰眼中。他看了看顾锦城,又看了看宋墨涵,刚毅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他没有点破,只是对宋墨涵说:“我稍后会逐一和队员们谈话。宋医生,麻烦你们医疗队继续关注他们的身心状况,有任何变化及时沟通。”

  “职责所在,请政委放心。”宋墨涵郑重回应。

  赵峰政委的到来,像是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未激起巨浪,却让营地的氛围多了一丝严肃的调查意味。医护人员在完成紧急救治后,开始更细致地记录伤员的生命体征和心理状态变化。

  宋墨涵终于找到机会,拿着清创包走到顾锦城面前。

  “坐下,”她语气带着医生特有的,不容反驳的温和命令,“我看看你的伤。”

  顾锦城依言在折叠凳上坐下。宋墨涵小心翼翼地解开临时包扎,仔细检查伤口。弹片擦过的创面比远处看着更深,皮肉外翻,虽然已经过初步处理不再大量出血,但红肿明显,边缘有些许污染。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先用生理盐水仔细冲洗,再用镊子清除细微的杂物。她的动作极尽轻柔,生怕弄疼他。消毒时,碘伏棉签触碰到伤口,顾锦城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他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宋墨涵看在眼里,心尖像被细针扎了一下。她抬起眼睫,正对上他低头凝视她的目光。那目光太过深沉,里面翻涌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深沉如海的爱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独独面对她时才会流露出的依赖。

  “你也……看到什么了吗?”她终是没忍住,一边为他上药,一边用气音轻声问道,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

  顾锦城沉默了片刻,就在宋墨涵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砂砾般的粗糙:“看到你了。”

  宋墨涵手一颤,差点拿不稳药膏。

  “在以为快撑不住的时候,”他继续说着,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在她心上,“看到你穿着白大褂,站在光里,对我笑。” 那不是幻觉,那是他在意识模糊时,从心底最深处挖出来的,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之光。

  宋墨涵的眼眶瞬间红了。她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翻涌的情绪,手下包扎的动作却更加轻柔、更加稳妥。她用纱布仔细覆盖好伤口,再用绷带一圈圈缠绕,固定,最后打上一个结实而整齐的结。

  整个过程,两人没有再说话。帐篷里其他的人声、仪器声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他们之间,只剩下彼此呼吸交缠的静谧,和那无声胜有声的情感流动。

  包扎完毕,宋墨涵的手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轻轻覆在他包扎好的肩头附近,感受着布料下坚实的肌肉和温热的体温。

  顾锦城抬起未受伤的右手,再次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这一次,他握得更紧,仿佛要将她的骨血都融入自己的掌心。

  “报告打上去了。”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宋墨涵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脏猛地一跳。他指的是……结婚报告。

  在出发这次危险任务之前,他曾在短暂的通讯里提过,等这次回来,就打结婚报告。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脸颊有些发烫,心底却像有暖流涌过,冲散了所有疲惫与后怕。

  “可能会很快批下来。”他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声音里含了一丝极淡的笑意,“赵政委这次来,可能也会涉及到这部分。”

  军婚的审批,尤其是在他们这种特殊战线和岗位,组织上的考察和了解是必要的环节。赵政委的到来,显然也承载了这部分功能。

  “我知道。”宋墨涵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我准备好了。”

  无论组织询问什么,无论未来面临什么,她都准备好了。与他并肩,承受这份荣耀背后的所有重量。

  阳光透过帐篷的窗户,恰好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将那枚她一直戴在手上的素圈戒指(假设之前已有订婚或情侣信物)映得闪闪发光,也将他掌心因长期握枪而生的薄茧照得清晰分明。

  这是一场在战火与职责中淬炼出的爱情,它不只有花前月下的浪漫,更有生死相依的厚重。他们的婚约,始于心动,证于生死,此刻,正将由组织盖上那枚代表责任与荣耀的钢印。

  新的任务、新的挑战(如对“死亡谷”的调查、对战士们心理创伤的长期干预)已然展开,但对他们而言,彼此就是最坚实的后盾和最温暖的归途。心灯长明,前路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