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远的指节在窗纸上又轻叩了两下，布包顺着窗缝挤进来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烛芯噼啪跳了跳。
苏晚竹接住那团蓝布，指尖刚触到账册封皮的霉斑，李文远已经压低声音说了半句"三姑娘"，便听着脚步声往院外去了——他向来谨慎，从不在主院多留。
陆昭退到门边，银鱼佩在腰间轻晃，倒像在替李文远把风。
苏晚竹解开布包，泛黄的账册摊开在桌上，第一页的墨迹被虫蛀了几个小洞，却恰好露出"天启二十三年三月"的日期。
那是她被周氏以"克夫灾星"为由逐出苏家的前三个月。
"那年春上，苏家刚接了皇家的春绸订单。"苏晚竹的指尖划过账册内页，声音突然发紧。
她翻页的动作极慢，每翻过一页，指腹便在墨迹上轻轻蹭一下，像在确认这些数字是否真实存在。
当翻到第七页时，她的指甲突然掐进掌心——"三月十五，出库蜀锦三百匹"的记录下，竟没有对应的进项银钱；再往后翻，"四月初八，湖州丝料两百担"的出库栏后，同样空着收货方的印鉴。
"李文远说这是库房最底层的账。"陆昭不知何时凑到她身侧，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苏家的账册分内外两本，外账给族老看，内账记真金白银。
你猜周氏藏这一本，是给哪双眼睛看的？"
苏晚竹的睫毛剧烈颤动两下，突然抓起账册往怀里一拢。
她想起被流放前的那个雨夜，周氏哭着跪在祠堂说"晚竹克死了三任未婚夫，再留着是要克整个苏家"，族老们摸着胡须叹气，说"灾星留不得"。
可如今看来，真正要苏家命的，从来不是什么命格。
"赵老爷的茶里掺了曼陀罗。"她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上个月他来苏家谈生意，我替继母奉茶时，闻见茶盏边缘有股甜腥气——荒星的流民常用这东西迷晕猎物。"她抬头时，眼底烧着团火，"他拿了苏家的丝绸，却用迷药让我背黑锅。"
陆昭的拇指轻轻擦过她泛红的眼尾，从袖中摸出第三颗糖："我让人查了赵家的货船。"他的声音放得极轻，"这五年苏家流失的丝绸，有七成在赵家的私账里找到了。"
更夫的梆子声已经敲过三更，苏晚竹把糖纸攥得发皱。
她突然起身，将账册塞进怀里："明日辰时，族老会。"她望着陆昭腰间的银鱼佩，"我要让所有人看看，到底是谁在啃苏家的骨头。"
次日卯时三刻，苏氏祠堂的檀香刚燃到第二柱。
苏怜月穿着月白锦裙踏门进来，见主位上坐着苏晚竹，眉梢立刻挑起来："三妹妹倒是会挑地方，难不成还想坐家主的位置？"
周氏扶着丫鬟的手慢步进屋，眼角扫过苏晚竹怀里的账册，嘴角扯出半分笑："晚竹回来后总说要证明自己，今日倒像模像样。"
苏晚竹没接话。
她等七位族老都落座，才将账册"啪"地拍在供桌中央。"天启二十三年三月至七月，苏家共出库丝绸一千二百匹。"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像荒星雪水砸在岩石上，"但内账只记了八百匹的进项——剩下的四百匹，去了赵家。"
祠堂里响起抽气声。
三长老捻着胡子凑过去："这账册...是库房的？"
"正是。"苏晚竹翻开账册，指尖点在那几处空栏上，"赵老爷去年冬天大病一场，我让人去他书房抄了账本。"她从袖中抽出一叠纸，"赵家的进货单上，这四百匹丝绸的印鉴，和苏家的出库章分毫不差。"
苏怜月的脸瞬间白了。
她猛地站起来，锦裙扫翻了茶盏："你...你血口喷人！"
周氏的指甲掐进丫鬟手背，却仍维持着温和语调："晚竹许是记错了，赵家与我们是多年盟友——"
"盟友会用曼陀罗迷晕苏家当家人？"苏晚竹打断她，"上个月赵老爷来谈生意，继母递的茶里掺了曼陀罗。我让人查过，这药能让人昏沉健忘——正好让族老们忘了查账。"
七长老"咚"地拍了下桌子："周氏，你当我们是瞎子？"
周氏的鬓发乱了一绺，她死死盯着苏晚竹怀里的账册，突然尖声笑起来："就凭一本旧账？你被流放时苏家确实损失惨重，谁知道是不是你——"
"够了。"
祠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陆昭穿着玄色飞鱼服立在门口，腰间银鱼佩闪着冷光。
他手里攥着个油布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赵老爷的船上周被劫了。"他的目光扫过周氏煞白的脸，"海盗落网时，身上搜出了这份——"
他的话突然顿住。
苏晚竹望着他藏在油布里的半页纸，看见"私通货船分赃"几个字浸了血似的红。
祠堂里的檀香还在飘，可所有人都听见了心跳声。
陆昭的玄色飞鱼服在穿堂风里翻卷，他将油布包往供桌上一按，染血的半页纸便摊开在众人眼前。"这是赤蝎的亲笔供词。"他声线冷得像淬过冰，"赵老爷的货船挂着苏家商旗，实则替海盗运赃——赤蝎说，每十船丝绸，苏家内鬼抽三成。"
祠堂里的檀香"啪"地断成两截。
七长老的茶盏"当啷"掉在青砖上，滚到苏怜月脚边。
她盯着供词上"苏"字的血印，突然尖叫着扑过去要抢："假的！这是你们合谋伪造的！"周氏的手死死攥住椅把，指节白得近乎透明，可喉咙里只发出破碎的"阿月"二字，像被掐住脖子的老鸭。
苏晚竹看着苏怜月发颤的指尖，荒星五年里被野狗撕咬时的疼突然涌上来——那时她也是这样，拼了命去抢半块发霉的饼。"三长老。"她转向鬓角斑白的老者，"您当年查过我的'克夫案'，说三位郎君都是染了时疫。"她从袖中抽出另一叠纸，"可这是太医院的旧档——三位郎君临终前，都喝过周氏送的'补汤'。"
三长老的胡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芦苇。
他颤抖着接过纸页，目光扫过"曼陀罗慢性中毒"几个字，突然"咚"地拍了下桌子："周氏！你竟用迷药害我苏家儿郎！"
"够了！"苏怜月踉跄着退到香案边，撞翻了供果盘。
红枣骨碌碌滚到苏晚竹脚边，她盯着那抹红，突然笑出了声："你不过是个被驱逐的弃女，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苏晚竹弯腰捡起红枣，指尖摩挲着枣皮上的褶皱——像极了荒星岩缝里的野果。"因为我才是那个看清真相的人。"她直起身子，将最后一份契书展开放在供桌中央，"你在南疆私设的工坊，用苏家的染方织次品绸子，再以苏家名义卖给西域商队。"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这份契书，我让人在你陪房的妆匣里找到的。"
周氏终于支撑不住，"扑通"跪在地上。
她望着那叠契书，眼泪混着脂粉在脸上冲出两道沟壑："晚竹...阿娘是怕你克死全家才送你走的..."
"住口！"苏晚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荒星雪夜被流民围住时的恐惧突然漫上来——那时她也喊过"阿娘"，可等来的只有周氏派人押她上流放船的鞭子。
她望着周氏哭花的脸，突然笑了："您总说我克夫，可您的好女儿呢？"她指向苏怜月，"她私通海盗、伪造账册、拿苏家名声换银钱——到底是谁在克苏家？"
祠堂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大长老颤巍巍扶着桌案站起来，浑浊的眼珠扫过满地证据："周氏管教不严，苏怜月私吞族产...按族规，当废去主母之位，夺了怜月的嫡女身份。"
苏怜月突然抓起供桌上的青铜烛台砸过来。
陆昭旋身将苏晚竹护在身后，烛台擦着他肩甲砸在墙上，溅起几点火星。"我不服！"她发簪散乱，月白锦裙沾了供果的汁水，"就凭她一个灾星？"
"灾星？"苏晚竹绕过陆昭，盯着苏怜月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五年前您让人在我茶里下迷药，说我克死郎君；五年后您让人在族老茶里下曼陀罗，说我疯癫。"她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这是您房里的曼陀罗粉，和赵老爷茶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苏怜月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转身想跑，却被守在门口的护卫拦住。
周氏瘫坐在地，像条被抽了脊骨的蛇，只反复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散会时已近正午。
陆昭的飞鱼服沾了烛台的蜡，他却浑不在意，只盯着苏晚竹泛白的指尖："你这次太狠了。"他从袖中摸出颗糖塞进她手心，"周氏的母家是吏部侍郎，苏怜月的夫家是镇北王府——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苏晚竹剥开糖纸，甜腻的果香漫进喉间。
她望着祠堂外摇晃的杏树，想起荒星的岩石缝里，她曾用最后半块饼干换了粒野莓——那时她就发誓，要让所有欺辱她的人，都尝到更苦的滋味。"那就让他们来吧。"她转头对陆昭笑，眼尾还沾着未干的泪，"我等这一天，已经五年了。"
陆昭望着她眼里的光，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烛台火星烧卷的鬓发。
远处传来染坊的喧哗，几个染工扛着靛蓝的布疋走过，布疋上的水痕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蓝。
苏晚竹望着那片蓝，突然皱起眉——记忆里苏家染坊的布疋，该是更清透的颜色。
"怎么了？"陆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苏晚竹没说话，只将糖纸叠成小蝴蝶放进袖中。
她望着染坊方向，唇角勾起抹若有若无的笑——有些账，才刚翻了个头呢。
苏晚竹接住那团蓝布，指尖刚触到账册封皮的霉斑，李文远已经压低声音说了半句"三姑娘"，便听着脚步声往院外去了——他向来谨慎，从不在主院多留。
陆昭退到门边，银鱼佩在腰间轻晃，倒像在替李文远把风。
苏晚竹解开布包，泛黄的账册摊开在桌上，第一页的墨迹被虫蛀了几个小洞，却恰好露出"天启二十三年三月"的日期。
那是她被周氏以"克夫灾星"为由逐出苏家的前三个月。
"那年春上，苏家刚接了皇家的春绸订单。"苏晚竹的指尖划过账册内页，声音突然发紧。
她翻页的动作极慢，每翻过一页，指腹便在墨迹上轻轻蹭一下，像在确认这些数字是否真实存在。
当翻到第七页时，她的指甲突然掐进掌心——"三月十五，出库蜀锦三百匹"的记录下，竟没有对应的进项银钱；再往后翻，"四月初八，湖州丝料两百担"的出库栏后，同样空着收货方的印鉴。
"李文远说这是库房最底层的账。"陆昭不知何时凑到她身侧，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苏家的账册分内外两本，外账给族老看，内账记真金白银。
你猜周氏藏这一本，是给哪双眼睛看的？"
苏晚竹的睫毛剧烈颤动两下，突然抓起账册往怀里一拢。
她想起被流放前的那个雨夜，周氏哭着跪在祠堂说"晚竹克死了三任未婚夫，再留着是要克整个苏家"，族老们摸着胡须叹气，说"灾星留不得"。
可如今看来，真正要苏家命的，从来不是什么命格。
"赵老爷的茶里掺了曼陀罗。"她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上个月他来苏家谈生意，我替继母奉茶时，闻见茶盏边缘有股甜腥气——荒星的流民常用这东西迷晕猎物。"她抬头时，眼底烧着团火，"他拿了苏家的丝绸，却用迷药让我背黑锅。"
陆昭的拇指轻轻擦过她泛红的眼尾，从袖中摸出第三颗糖："我让人查了赵家的货船。"他的声音放得极轻，"这五年苏家流失的丝绸，有七成在赵家的私账里找到了。"
更夫的梆子声已经敲过三更，苏晚竹把糖纸攥得发皱。
她突然起身，将账册塞进怀里："明日辰时，族老会。"她望着陆昭腰间的银鱼佩，"我要让所有人看看，到底是谁在啃苏家的骨头。"
次日卯时三刻，苏氏祠堂的檀香刚燃到第二柱。
苏怜月穿着月白锦裙踏门进来，见主位上坐着苏晚竹，眉梢立刻挑起来："三妹妹倒是会挑地方，难不成还想坐家主的位置？"
周氏扶着丫鬟的手慢步进屋，眼角扫过苏晚竹怀里的账册，嘴角扯出半分笑："晚竹回来后总说要证明自己，今日倒像模像样。"
苏晚竹没接话。
她等七位族老都落座，才将账册"啪"地拍在供桌中央。"天启二十三年三月至七月，苏家共出库丝绸一千二百匹。"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像荒星雪水砸在岩石上，"但内账只记了八百匹的进项——剩下的四百匹，去了赵家。"
祠堂里响起抽气声。
三长老捻着胡子凑过去："这账册...是库房的？"
"正是。"苏晚竹翻开账册，指尖点在那几处空栏上，"赵老爷去年冬天大病一场，我让人去他书房抄了账本。"她从袖中抽出一叠纸，"赵家的进货单上，这四百匹丝绸的印鉴，和苏家的出库章分毫不差。"
苏怜月的脸瞬间白了。
她猛地站起来，锦裙扫翻了茶盏："你...你血口喷人！"
周氏的指甲掐进丫鬟手背，却仍维持着温和语调："晚竹许是记错了，赵家与我们是多年盟友——"
"盟友会用曼陀罗迷晕苏家当家人？"苏晚竹打断她，"上个月赵老爷来谈生意，继母递的茶里掺了曼陀罗。我让人查过，这药能让人昏沉健忘——正好让族老们忘了查账。"
七长老"咚"地拍了下桌子："周氏，你当我们是瞎子？"
周氏的鬓发乱了一绺，她死死盯着苏晚竹怀里的账册，突然尖声笑起来："就凭一本旧账？你被流放时苏家确实损失惨重，谁知道是不是你——"
"够了。"
祠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陆昭穿着玄色飞鱼服立在门口，腰间银鱼佩闪着冷光。
他手里攥着个油布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赵老爷的船上周被劫了。"他的目光扫过周氏煞白的脸，"海盗落网时，身上搜出了这份——"
他的话突然顿住。
苏晚竹望着他藏在油布里的半页纸，看见"私通货船分赃"几个字浸了血似的红。
祠堂里的檀香还在飘，可所有人都听见了心跳声。
陆昭的玄色飞鱼服在穿堂风里翻卷，他将油布包往供桌上一按，染血的半页纸便摊开在众人眼前。"这是赤蝎的亲笔供词。"他声线冷得像淬过冰，"赵老爷的货船挂着苏家商旗，实则替海盗运赃——赤蝎说，每十船丝绸，苏家内鬼抽三成。"
祠堂里的檀香"啪"地断成两截。
七长老的茶盏"当啷"掉在青砖上，滚到苏怜月脚边。
她盯着供词上"苏"字的血印，突然尖叫着扑过去要抢："假的！这是你们合谋伪造的！"周氏的手死死攥住椅把，指节白得近乎透明，可喉咙里只发出破碎的"阿月"二字，像被掐住脖子的老鸭。
苏晚竹看着苏怜月发颤的指尖，荒星五年里被野狗撕咬时的疼突然涌上来——那时她也是这样，拼了命去抢半块发霉的饼。"三长老。"她转向鬓角斑白的老者，"您当年查过我的'克夫案'，说三位郎君都是染了时疫。"她从袖中抽出另一叠纸，"可这是太医院的旧档——三位郎君临终前，都喝过周氏送的'补汤'。"
三长老的胡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芦苇。
他颤抖着接过纸页，目光扫过"曼陀罗慢性中毒"几个字，突然"咚"地拍了下桌子："周氏！你竟用迷药害我苏家儿郎！"
"够了！"苏怜月踉跄着退到香案边，撞翻了供果盘。
红枣骨碌碌滚到苏晚竹脚边，她盯着那抹红，突然笑出了声："你不过是个被驱逐的弃女，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苏晚竹弯腰捡起红枣，指尖摩挲着枣皮上的褶皱——像极了荒星岩缝里的野果。"因为我才是那个看清真相的人。"她直起身子，将最后一份契书展开放在供桌中央，"你在南疆私设的工坊，用苏家的染方织次品绸子，再以苏家名义卖给西域商队。"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这份契书，我让人在你陪房的妆匣里找到的。"
周氏终于支撑不住，"扑通"跪在地上。
她望着那叠契书，眼泪混着脂粉在脸上冲出两道沟壑："晚竹...阿娘是怕你克死全家才送你走的..."
"住口！"苏晚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荒星雪夜被流民围住时的恐惧突然漫上来——那时她也喊过"阿娘"，可等来的只有周氏派人押她上流放船的鞭子。
她望着周氏哭花的脸，突然笑了："您总说我克夫，可您的好女儿呢？"她指向苏怜月，"她私通海盗、伪造账册、拿苏家名声换银钱——到底是谁在克苏家？"
祠堂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大长老颤巍巍扶着桌案站起来，浑浊的眼珠扫过满地证据："周氏管教不严，苏怜月私吞族产...按族规，当废去主母之位，夺了怜月的嫡女身份。"
苏怜月突然抓起供桌上的青铜烛台砸过来。
陆昭旋身将苏晚竹护在身后，烛台擦着他肩甲砸在墙上，溅起几点火星。"我不服！"她发簪散乱，月白锦裙沾了供果的汁水，"就凭她一个灾星？"
"灾星？"苏晚竹绕过陆昭，盯着苏怜月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五年前您让人在我茶里下迷药，说我克死郎君；五年后您让人在族老茶里下曼陀罗，说我疯癫。"她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这是您房里的曼陀罗粉，和赵老爷茶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苏怜月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转身想跑，却被守在门口的护卫拦住。
周氏瘫坐在地，像条被抽了脊骨的蛇，只反复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散会时已近正午。
陆昭的飞鱼服沾了烛台的蜡，他却浑不在意，只盯着苏晚竹泛白的指尖："你这次太狠了。"他从袖中摸出颗糖塞进她手心，"周氏的母家是吏部侍郎，苏怜月的夫家是镇北王府——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苏晚竹剥开糖纸，甜腻的果香漫进喉间。
她望着祠堂外摇晃的杏树，想起荒星的岩石缝里，她曾用最后半块饼干换了粒野莓——那时她就发誓，要让所有欺辱她的人，都尝到更苦的滋味。"那就让他们来吧。"她转头对陆昭笑，眼尾还沾着未干的泪，"我等这一天，已经五年了。"
陆昭望着她眼里的光，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烛台火星烧卷的鬓发。
远处传来染坊的喧哗，几个染工扛着靛蓝的布疋走过，布疋上的水痕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蓝。
苏晚竹望着那片蓝，突然皱起眉——记忆里苏家染坊的布疋，该是更清透的颜色。
"怎么了？"陆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苏晚竹没说话，只将糖纸叠成小蝴蝶放进袖中。
她望着染坊方向，唇角勾起抹若有若无的笑——有些账，才刚翻了个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