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香破阴谋,蛊映真相-《克夫命格的末日废土女》

  纱帘被夜风吹得翻卷,苏晚竹指尖仍抵着香盒盖。

  盒内那丝震颤愈发清晰,像是荒星沙暴里被埋在沙下的毒蝎,正用尾刺轻叩她的神经。

  她闭着眼,喉结动了动——五年前在荒星黑市,老毒匠教她分辨蛊虫时说过:"噬心蛊幼虫喜甜腥,遇草液则狂,但若用南海珍珠粉养足七日......"

  她摸向床头的陶瓮,里面装着白日里命人采的忘忧草汁。

  指尖浸入草汁时,凉意顺着指节爬上来,像极了当年在辐射河捞药草时,冰水漫过手腕的刺痛。

  那时她为换一块压缩饼干,在齐腰深的毒水里泡了三个时辰,最后从淤泥里抠出的,除了半袋草药,还有老毒匠塞给她的羊皮卷,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蛊虫习性。

  "幼虫最怕草汁里的苦碱。"她对着月光轻声念出羊皮卷上的字,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陶罐。

  这是她装失聪后养成的习惯——只在无人时开口,把所有计谋都磨成淬毒的针,藏在喉咙里。

  香粉混着草汁倒入铜盆的刹那,蛊虫的震颤突然剧烈起来。

  苏晚竹能感觉到盆底传来的震动,像极了荒星地裂前的预兆。

  她抄起竹筷快速搅动,草汁的苦与香粉的甜在盆里翻涌,蛊虫的鸣唱逐渐变调,从尖锐的嘶鸣转为低哑的嗡响。

  "成了。"她松开攥得发白的手指,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月光落在铜盆里,浮起一层幽蓝的光,像极了荒星夜晚辐射云的颜色。

  这是荧光蛊——被草汁改造后的噬心蛊,不再啃噬人心,反而会在宿主血脉里种下光种,遇热则显。

  她召来小满时,药童的手还在抖。

  这孩子白天目睹沈青崖往香料里撒蛊粉,被威胁要割舌头,此刻却咬着牙把藏在鞋底的半块碎瓷片递给她:"姑娘,这是我从沈府香房偷的,上面有他们调蛊的方子。"

  苏晚竹把碎瓷片收进袖中,摸出块桂花糖塞给他。

  小满盯着糖块,喉结动了动:"我...我娘病了,需要沈府的药材。

  可他们要我在婚宴香里加三倍蛊粉,说要让苏姑娘你..."他突然哽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娘说,人活一世,不能帮着恶人踩良善。"

  "后日卯时三刻。"苏晚竹在纸上写,"你带两个可靠的小斯,把前厅的鎏金香炉换成我准备的青瓷炉。

  记住,只换主厅和东西两厢,偏厅的留着。"她指了指案头的锦盒,里面装着混了荧光蛊的龙涎香,"蛊虫遇热才显,婚宴的炭火烧得最旺时,就是他们的死期。"

  小满攥紧糖块,额角的汗滴在纸上,洇开个小墨团:"姑娘放心,我...我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婚宴当日的天枢星苏府,红绸从门楣垂到廊角,像泼了半缸血。

  沈青崖坐在主宾席上,玄色官服绣着金线云纹,端着茶盏的手稳得像石雕。

  他瞥了眼高台上的鎏金香炉,青烟袅袅升起,混着龙涎香的甜,直往宾客鼻端钻。

  "沈大人好雅兴。"苏家家主苏伯年举着酒盏过来,"这龙涎香是玉会长特供的,说是能镇宅避邪。"

  沈青崖笑着举杯:"苏老夫人八十大寿,自然要挑最好的。"他的目光扫过台下,落在苏晚竹身上——那姑娘穿了件月白衫子,垂着头替老夫人剥莲子,发间只插了根素银簪子,活像被踩进泥里的小百花。

  可就在这时,他腕间突然一凉。

  低头望去,玄色衣袖下竟浮起幽蓝光芒,像条小蛇顺着血管往手臂爬。

  沈青崖的茶盏"当啷"落地,碎瓷片溅到苏伯年鞋上。

  "沈大人这是?"苏伯年皱眉。

  "灯...灯油晃眼。"沈青崖扯了扯衣袖,可那蓝光越发明亮,顺着他的脖颈爬到耳后,在鬓角投下幽蓝的影子。

  他猛地转头,看见左侧的玉无瑕——商会会长的珍珠耳坠下,竟也浮着同样的光。

  再往右看,三五个穿锦袍的商客,甚至几个苏家旁支的子弟,手臂上都泛起了幽蓝。

  宾客席起了骚动。

  有夫人尖叫着扯袖子:"我的手!

  这是什么邪术?"有少年郎撸起袖子查看,露出整条胳膊的蓝光,吓得跌坐在地。

  "肃静。"

  冷冽的声音像冰锥扎进吵嚷里。

  陆昭踩着红毯走来,玄色飞鱼服在日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绣春刀的穗子晃了晃,便镇住了满场喧哗。

  他手里捏着半块地契和一封密信,信纸上的朱砂印泥还没干透。

  "沈大人。"陆昭停在沈青崖跟前,指节叩了叩案几,"卑职今日奉圣命查商税,顺道去沈府私库转了转。"他展开密信,字迹在阳光下清晰起来,"这封信是二十年前,沈老夫人写给南疆蛊师的,上面说'以香换命,用苏家血祭换沈家运'——不知沈大人可知,这'香'指的可是您今日送来的龙涎香?"

  沈青崖的脸白得像纸。

  他想开口反驳,却见陆昭又抖开地契,上面赫然盖着"沈氏旧宅"的朱印:"更巧的是,在这旧宅地窖里,卑职还寻到了半箱噬心蛊虫——与苏姑娘房里发现的蛊种,纹路分毫不差。"

  玉无瑕的指尖掐进椅把,珍珠护甲裂了道细纹。

  她刚要起身,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人群里的小满——那药童攥着块碎瓷片,正往主台方向挤,额角的汗在阳光下闪着光。

  玉无瑕的指甲在黄花梨椅把上刮出刺耳鸣响,刚要扯着嗓子喊"污蔑",却见那药童小满已经挤到了主台边。

  他攥着的碎瓷片划破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红绸上,像朵开败的石榴花:"我、我亲眼看见沈大人往香料里下毒!"他拔高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破音,在满院宾客头顶炸开,"上个月十五夜里,他揣着个青釉罐进了香房,我给老夫人送安神汤时撞个正着!

  他说要往婚宴香里加三倍蛊粉,还说...还说要让苏姑娘的灾星名声坐实,让苏家的丝绸商路全烂在蛊毒里!"

  沈青崖的茶盏早碎在脚边,此时他踉跄着后退半步,玄色官服蹭上了案几上的酒渍。

  他喉结动了动,刚要呵斥"胡言",却见陆昭已经甩袖抖出另一卷黄帛——正是皇帝朱批的查案圣旨,明黄绢帛在日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圣上口谕,凡涉蛊毒、谋逆者,着锦衣卫即刻拿问。"

  "放肆!"上座的老皇帝突然拍案,龙纹御案震得茶盏跳了三跳。

  他原本半阖的眼猛地睁开,眼尾的皱纹里淬着冰:"朕素闻沈卿精通香道,原以为是雅事,不成想竟是拿朕的寿宴当蛊场?"他抬手指向沈青崖,金护甲在阳光下划出冷光,"去搜沈府香房!

  去掏他的地窖!"

  话音未落,早候在廊下的侍卫便"唰"地抽出腰刀。

  为首的百户对着陆昭一拱手,带着人直扑沈青崖身后的随从。

  玉无瑕的珍珠耳坠晃得人头晕,她刚要起身,却被两个侍卫架住胳膊——那两人的手劲大得惊人,她腕骨"咔"地一响,疼得眼泪直掉:"陛下明鉴!

  民女只是替沈大人转交香料......"

  "转交大牢的钥匙?"陆昭嗤笑一声,从袖中摸出个锦盒抛给苏晚竹。

  盒盖打开的刹那,满院宾客都倒抽了口冷气——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张地契,最上面那张赫然盖着"苏记绸庄"的朱印,"玉会长的天枢商会,这半年来替沈府收了苏家三成铺面。

  您说这是转交,莫不是替沈大人转交谋产的罪证?"

  沈青崖的后背贴上了廊柱,冷汗浸透了玄色官服。

  他望着陆昭手里的密信,望着小满掌心的碎瓷片,望着玉无瑕被押走时慌乱踢翻的茶盏,突然尖笑起来:"苏晚竹!

  你不过是个被扔去荒星的灾星,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识破你的香中蛊?"苏晚竹缓缓站起,月白衫角扫过满地碎瓷。

  她垂眸时,眼尾的泪痣在阳光下忽明忽暗——那是五年前在荒星,被辐射兽抓伤留下的疤,"沈大人忘了?

  荒星的沙暴里,活下来的人最会闻味。

  你用南海珍珠粉养蛊,我便用忘忧草汁破蛊;你算准我装失聪听不见,我却在老毒匠的羊皮卷里,学会了用草汁引蛊鸣。"

  她抬眼时,目光像荒星深夜的狼——温柔里裹着尖牙:"你说的'旧债',我已经还清了。"

  陆昭站在她身侧,望着她发间那根素银簪子。

  那是他前日在夜市替她挑的,说是"配月白衫子最素净"。

  此刻簪子在风里晃了晃,他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吹乱的鬓发,声音轻得只有两人听见:"该我了。"

  皇帝的龙袍下摆扫过红毯,他盯着沈青崖腰间的玉佩——那是他前日赏的"御赐清芳",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死灰:"沈卿,你可知朕为何准苏家办这场寿宴?"他突然笑了,像只看见猎物的老猎鹰,"朕要看看,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动天枢星的丝绸命脉。"

  侍卫的脚步声从后院传来,为首的百户捧着个檀木匣跪到阶前。

  匣盖掀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半箱青灰色蛊虫,每只虫背都刻着"沈"字纹——与苏晚竹房里那只被碾碎的蛊,纹路分毫不差。

  沈青崖的膝盖终于软了。

  他瘫坐在地,玄色官服沾了泥,嘴里还在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苏晚竹望着他,突然想起五年前在荒星,她被流民按在泥里时,也是这样望着对方的眼睛。

  那时她咬断了流民的耳朵,血溅在脸上,老毒匠蹲在旁边笑:"小丫头,要笑着看他们倒下。"

  此刻她确实在笑。

  嘴角的弧度像母亲生前教她描的眉,温柔又锋利:"沈大人,你输在忘了——被扔去废土的人,要么死,要么活成最狠的刀。"

  远处突然传来鸦鸣。

  一只黑羽乌鸦掠过红绸,爪间似乎衔着什么闪了闪——是她方才趁乱塞进袖中的半张纸,上面用荒星古字写着:"谢你,让我笑着看你倒下。"

  陆昭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凉的衣袖,目光扫过院角那座朱漆小门。

  门后影影绰绰立着几面铜镜,在风里晃出歪斜的光。

  他轻声道:"该去镜宫了。"

  苏晚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那些铜镜映着她的脸,映着陆昭的飞鱼服,映着满地狼藉的婚宴,最后重叠成无数个晃动的影子。

  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苏家的秘密,藏在镜宫里。"

  风掀起她的衣角,带着远处传来的锁镣声。

  她望着那些倾斜的铜镜,轻声道:"去看看,藏在镜子里的,究竟是鬼,还是......"

  "是真相。"陆昭替她接完这句话,伸手虚扶在她肘后。

  两人转身时,身后传来侍卫押解沈青崖的脚步声,混着宾客们的窃窃私语,像荒星沙暴前的风声。

  朱漆小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门内的铜镜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