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榜单下的小脚印-《重生之羊毛女王》

  晨露还挂在槐树叶上时,村头的大喇叭就“滋滋”响了。村长的大嗓门裹着潮味飘过来:“乡亲们注意了!小学考试成绩出来喽!上午十点,去学校看榜——”

  林小满正给阿泽补着书包带,线在指尖打了个结。阿泽趴在炕沿上,用铅笔头在准考证背面画小船,宛宛则把砗磲壳里的玻璃弹珠倒出来,一颗一颗往贝壳里塞,哗啦哗啦响。

  “去不去看榜?”林小满问。阿泽笔尖顿了顿,船帆歪成个小三角:“去。”声音不大,耳朵却红了。宛宛举着颗蓝弹珠喊:“我也要去!看哥哥名字!”

  早饭吃的是海菜粥,阿泽扒拉着碗里的米粒,眼神总往窗外飘。隔壁小柱子娘在院里喊:“小柱子!快点吃!去晚了挤不进前头!”接着是小柱子含着粥的嘟囔声,像只急着出窝的小鸡。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林小满给宛宛擦嘴角的粥渍。宛宛指着墙上的日历:“表姐还有十天来!”那日历被她用红蜡笔画了圈,圈里写着歪歪扭扭的“姐”字,是阿泽教她写的。

  收拾碗筷时,院门口传来脚步声。张大姐挎着篮子进来,篮子里是刚蒸的海菜包子:“给孩子们垫垫,等会儿看榜要站半天。”她往屋里瞅了瞅,“阿泽咋不吭声?是不是紧张了?”

  阿泽把脸埋在书包里,瓮声瓮气地说:“不紧张。”宛宛抢着说:“哥哥昨晚梦话说考了一百分!”阿泽腾地红了脸,伸手去捂妹妹的嘴,俩孩子在炕上滚作一团。

  林小满和张大姐笑着拉架。张大姐拍着阿泽的背:“考啥样都好,你娘都高兴。”林小满给她递过糙纸:“尝尝我腌的虾皮,配包子吃鲜。”虾皮是前儿晒的,金黄金黄的,泛着油光。

  快到十点时,村里的路渐渐热闹起来。孩子们跑在前头,裤脚带起的沙砾“沙沙”响;大人们跟在后头,手里要么攥着针线筐,要么提着刚拾的柴火,走着走着就聚成一小群,聊着考试的事。

  “听说这次算术题难,好多孩子卡壳了。”

  “我家那小子回来哭,说作文没写完。”

  “阿泽平时稳当,肯定差不了。”

  林小满牵着宛宛,阿泽跟在旁边,手插在裤兜里,攥着那张准考证。阳光穿过槐树叶,在地上洒下碎金似的光斑,照得人暖烘烘的。宛宛忽然停住脚,指着路边的野菊喊:“妈妈,摘一朵!给哥哥戴!”

  野菊黄灿灿的,林小满掐了朵别在阿泽的衣襟上。阿泽别扭地想摘,被林小满按住:“讨个好彩头。”旁边路过的李伯瞅见了,捋着胡子笑:“这花配状元郎正好!”阿泽的脸更红了,却没再摘。

  学校门口早已挤得水泄不通。墙上贴了张大红纸,毛笔字写的名字密密麻麻,像群排队的小蚂蚁。最上头是“一年级”,往下是“二年级”,阿泽在三年级的榜单里找。

  “让让!让让!”小柱子娘挤在前头,扯着嗓子喊,“小柱子!第三!第三!”小柱子从人缝里探出头,脸涨得通红,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红薯干。

  阿泽踮着脚,脖子伸得像只小鹅。林小满把宛宛架在肩上,宛宛举着小手乱指:“哥哥!那边!”阿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在第三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写着“算术95,语文92”。

  “咋样?”林小满问。阿泽咧开嘴,露出两排小牙:“算术比李伯出的题多对了五道。”宛宛在肩上拍着手喊:“哥哥厉害!比小柱子高!”小柱子在旁边听见,噘着嘴扭过头,又忍不住偷偷瞟过来。

  看榜的人渐渐散了,家长们要么喜滋滋地拉着孩子往家走,要么叹着气叮嘱“下次努力”。林小满正要领孩子们回家,校长从办公室走出来,笑着喊:“阿泽!过来!”

  阿泽愣了愣,跑了过去。校长从抽屉里拿出本《算术习题集》,封面上印着艘小轮船:“这是给你的奖励,继续加油。”阿泽双手接过,书皮有点磨角,却崭新得很。宛宛凑过去看:“有小船!”

  回家的路上,阿泽把习题集抱在怀里,像揣着块宝贝。路过塑料厂时,厂长正在门口卸货,见他们过来,笑着问:“阿泽考得咋样?”阿泽把书举给他看,厂长一拍大腿:“好小子!中午到我家吃饭,给你煮鸡蛋!”

  宛宛立刻喊:“我也要吃鸡蛋!”厂长哈哈大笑:“管够!”林小满笑着推辞:“不了,家里还有海菜包子。”阿泽却小声说:“厂长家的鸡蛋是镇上供销社买的,黄特别黄。”

  林小满瞅着他眼里的光,改了口:“那谢谢厂长了。”厂长摆摆手:“谢啥,这孩子给工厂挑过线头,该谢他才是。”说着往宛宛手里塞了颗水果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亮。

  厂长家的炕桌摆得满满当当:一盘炒鸡蛋,黄澄澄的像小太阳;一碗海菜炖豆腐,绿白相间;还有碟咸鱼干,是前儿刚腌的。厂长的婆娘给阿泽夹鸡蛋:“多吃点,补脑子。”阿泽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着说:“谢谢婶子。”

  宛宛拿着鸡蛋在桌上滚,说要“转陀螺”,被林小满按住:“剥了壳吃。”厂长看着俩孩子笑:“阿泽这成绩,将来能去镇上读中学,说不定还能进工厂当技术员。”阿泽眼睛一亮:“能修机器吗?”

  “咋不能?”厂长夹了块咸鱼,“只要好好学,将来让你管厂里的机器。”阿泽把这话记在心里,扒拉饭的速度更快了,仿佛多吃一口,就能离修机器的梦想近一点。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院,阿泽趴在炕桌上做新习题集,铅笔尖在纸上跳得欢。宛宛坐在旁边,用林小满剪的彩纸折小船,折得歪歪扭扭,却非要放进砗磲壳里:“给哥哥的船当伴。”

  林小满坐在门槛上晒虾皮,竹匾里的虾皮渐渐蜷成小卷,泛着琥珀色。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屋里,阿泽的小眉头皱着,像是遇到了难题,过会儿又舒展开,铅笔在纸上划得飞快。

  “妈,这道题咋做?”阿泽举着习题集喊。林小满走过去,见是道应用题:“一艘船装30筐鱼,每筐8条,一共多少条?”她指着砗磲壳里的玻璃弹珠:“你把弹珠当鱼,摆摆看。”

  阿泽立刻把弹珠倒出来,30个一堆,摆了8堆,数着数着眼睛亮了:“240条!”宛宛也跟着数,数到10就数错了,阿泽耐心地教她:“10加10是20,再加10是30……”

  傍晚时,王奶奶拄着拐杖来了,手里攥着块蓝布:“阿泽考得好,奶奶给你做个新书包。”布上印着五角星,是前几年公社发的,王奶奶一直没舍得用。阿泽摸着布上的星星,小声说:“谢谢奶奶。”

  宛宛举着自己折的纸船跑过来:“奶奶,我给你穿!”王奶奶笑着接过去:“宛宛手真巧,等表姐来了,让她教你折更好看的。”宛宛立刻问:“表姐会折大轮船吗?像习题集上的那种。”

  “会,你表姐在镇上见过大轮船。”王奶奶摸着她的头,“到时候让她给你们讲轮船咋开的。”阿泽在旁边听着,手里的铅笔在习题集上画了艘大轮船,烟囱里还冒着烟。

  晚饭吃的是海菜包子配玉米粥。阿泽把习题集放在桌边,吃两口就瞟一眼,像怕它长翅膀飞了。林小满给他夹了个包子:“吃完再看,不差这一会儿。”阿泽点点头,却把包子馅里的海菜挑出来给宛宛——妹妹爱吃海菜。

  夜里,海风带着潮气扑在窗纸上,“扑扑”响。林小满给阿泽掖被角时,见他怀里还抱着习题集,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解题。宛宛则抱着她的布娃娃,小嘴嘟囔着“表姐快来”,口水沾湿了枕巾。

  她轻轻关了灯,月光从窗棂钻进来,照在砗磲壳上。壳里的准考证、玻璃弹珠、小红花画,还有阿泽刚放进去的习题集扉页,都泛着淡淡的光。林小满忽然想起厂长的话,或许这孩子真能走出海岛,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第二天一早,阿泽就被习题集上的轮船迷住了。他拿着铅笔,在纸上画了艘又一艘,有的带帆,有的冒烟,还在船舷上画了小人,说是“妈妈”“妹妹”“表姐”。宛宛也跟着画,画的小人脑袋比身子大,却非要说是“哥哥在开船”。

  林小满去塑料厂时,把阿泽的画带了几张给厂长看。厂长贴在机器旁的墙上:“让大家看看,咱厂将来的技术员画的船。”工人们都笑,李嫂说:“这船画得比我家小柱子强,他就会画小螃蟹。”

  中午回家,见阿泽正给宛宛讲算术题。宛宛拿着木炭在地上画:“5加5是10,对吗?”阿泽点头:“对,再加上哥哥的5,就是15。”宛宛拍手:“可以买15颗糖!”

  林小满笑着进厨房,锅里炖着海蛎子豆腐汤,鲜香味飘满院。她盛了碗给阿泽:“奖励小老师。”又给宛宛盛了碗,里面多放了几块豆腐:“奖励好学生。”俩孩子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汤渍沾在嘴角,像两只偷喝蜜的小蜜蜂。

  下午,阿泽带着习题集去找李伯。李伯正在修渔网,见他来,放下手里的梭子:“哪道题不会?”阿泽指着道航行题,李伯就着阳光给他讲:“船速每小时5里,水流每小时1里,顺流的话……”他用渔网的浮漂当船,在地上比划,阿泽听得眼睛都不眨。

  宛宛在旁边捡贝壳,把李伯院里的碎壳都捡起来,放进自己的小布包。李伯的猫懒洋洋地趴在壳堆上,宛宛想摸又不敢,只敢用手指轻轻碰猫尾巴,猫“喵”地叫了一声,吓得她缩回手,又忍不住笑。

  回家时,阿泽的习题集上画满了小批注,都是李伯用铅笔写的。宛宛的布包里装满了碎贝壳,说是要给表姐做项链。林小满牵着他们的手,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海风吹着阿泽衣襟上的野菊,香味淡淡的,像日子里藏着的甜。

  晚饭前,小柱子来找阿泽,手里攥着个新玻璃弹珠:“我娘说,考不过你,就跟你学算术。”阿泽把习题集递给他:“这道题我教你,用弹珠摆最容易。”俩孩子趴在炕上,弹珠在纸上滚来滚去,小柱子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嘴里念叨着“原来这么简单”。

  宛宛和小柱子的妹妹在院里玩嘎拉哈,用的是砗磲壳里的那副。俩小姑娘蹲在地上,把羊骨头刨起来,小手接得飞快,笑声像银铃似的。林小满站在门口看着,灶膛里的火“噼啪”响,锅里的咸鱼炖豆腐咕嘟冒泡,鲜得人直咽口水。

  夜色漫上来时,小柱子抱着习题集回家了,说明天还来学。阿泽把自己的玻璃弹珠分了他三颗:“算拜师礼。”小柱子红着脸收下,跑出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引得宛宛直笑。

  林小满给阿泽检查作业,见他把李伯讲的航行题都做对了,字也写得比平时工整。她在错题旁边画了个小五角星:“这个奖励,比学校的还稀罕。”阿泽摸着五角星,眼睛亮晶晶的。

  宛宛把今天捡的碎贝壳放进砗磲壳,摆得整整齐齐,像片小沙滩。她指着贝壳说:“表姐来了,用这个串项链。”阿泽凑过去看:“我再去捡点大的,给她当耳环。”林小满笑着说:“你表姐才十岁,戴啥耳环。”

  窗外的海浪声比往常轻,像怕打扰了这屋里的暖。林小满吹了灯,躺在炕上,听着阿泽翻习题集的沙沙声,还有宛宛均匀的呼吸声,心里踏实得很。1976年的海岛秋夜,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有红纸上的名字、习题集上的轮船、砗磲壳里的贝壳,还有孩子们悄悄生长的梦想,像沙滩上的小树苗,在月光下悄悄扎根。

  第二天,阿泽在习题集的最后一页画了张全家福。有妈妈在晒海菜,有妹妹在追螃蟹,有他自己在修机器,旁边还画了艘大轮船,船上写着“表姐来啦”。林小满看着画,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画,简单,却满是盼头。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画上,每个小人的脸上都带着笑。院墙外,孩子们的读书声又响起来了,比考试前更清亮,像在唱一首关于秋天和希望的歌。砗磲壳里的珍宝又多了几样:阿泽的五角星批注、宛宛的碎贝壳、小柱子送的玻璃弹珠,还有那张画着全家福的纸,被小心地压在最底下,像藏着整个海岛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