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金兰契阔-《美人谋:锦瑟映江山》

  “织锦女学”开办首季,便如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超预期。期末考核放榜之日,学府门前人头攒动,有忐忑不安的学子,更有闻讯前来“看稀奇”的各色人等。

  当那份以清雅簪花小楷书写的榜文张贴出来时,人群瞬间哗然。高居榜首者,并非任何一位官家小姐,而是一个名叫“柳明月”的陌生名字。据知情者透露,此女乃是京郊农户之女,父母双亡,寄居舅家,平日沉默寡言,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她在账目管理与货殖推演两科中,成绩竟远超旁人,其思路之缜密、对数字之敏锐,令授业先生都啧啧称奇。

  第二名是位姓苏的落魄官宦之女,于织造技艺上展现了非凡天赋,对色彩搭配与纹样设计别有匠心。第三名则是一位家中开着小杂货铺的商贾之女,最擅察言观色与人情往来。

  按照学规,此三女不仅免去下季度所有束修,更获得了令人眼红的“锦绣绣坊”实股奖励!尤其是那柳明月,握着那份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股契时,眼眶泛红,紧咬下唇,对着圣女府的方向深深一拜。她知道,命运的车轮,自此不同。

  然而,风波随之而来。有落榜的官家小姐回家哭诉,其父——一位礼部官员,翌日便在朝会上含沙射影,抨击女学考核“有失公允”、“重利轻义”,纵容寒门女子挤压官家女子资源,坏了规矩。

  萧逐渊彼时正与兵部商议北境增防事宜,闻奏只淡淡一句:“织锦女学,考的是真才实学,非父辈官衔。若觉不公,可令千金退学,本王绝不阻拦。”其态度之强硬,让那官员讪讪而退,再不敢多言。

  消息传回女学,更是激励了无数寒门学子。人才与人心,正如谢清晏所预期,开始如雪球般滚动起来。

  清河口地脉净化之功,虽未大肆宣扬,但其效果却逐渐显现。河水日益清澈,两岸庄稼长势明显好转,漕运效率也因此提升。朝廷虽未明令,但掌管漕运的官员心知肚明,对漕帮的态度悄然转变,一些原本由官府把持的河道疏浚、物资押运等事务,开始尝试性地委托给组织更高效、也更“懂事”的漕帮。

  漕帮总舵主亲赴京城,拜会萧逐渊与谢清晏。昔日江湖豪雄,如今言谈间多了几分顾全大局的沉稳。

  “王爷,王妃,清河口之事,兄弟们与有荣焉。如今官府愿意给些正经差事,兄弟们也算有了条安稳的出路。总舵商议,想效仿娘子商团,成立个‘漕运社’,正经纳粮纳税,也管束兄弟们的行止,不知王爷、王妃意下如何?”

  萧逐渊与谢清晏相视一笑。这正是他们乐见的结果。江湖势力若能引导向善,融入民生,其产生的安定力量,远超单纯武力镇压。

  萧逐渊颔首:“此议甚好。漕运关乎国计民生,若能规范管理,于国于民于漕帮自身,皆是大利。本王会与相关衙门打招呼,予以支持。”

  谢清晏亦道:“娘子商团日后货物漕运,优先委托‘漕运社’。利益共享,方能长久。”

  漕帮的转型,迈出了关键一步。

  对清河口袭击刺客的审讯,却进展不顺。这些死士口中藏有剧毒,被擒时便已自尽大半,仅存的一人也咬紧牙关,承受酷刑亦不吐露半分,最终伤重而亡。只从其身上搜出的零碎物品推断,他们与边境某些来路不明的商队有所关联。

  线索似乎断了,但萧逐渊与谢清晏都清楚,“暗眸”残党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绝不会就此罢休。北境,似乎成了新的焦点。

  这一日,汇通银楼顶层,娘子商团核心成员齐聚,进行首次季度结算。账册堆积如山,算盘声噼啪作响,气氛却带着一种振奋的忙碌。

  沈知微亲自捧着最终的账目,来到谢清晏面前,素来沉稳的脸上也难掩激动:“姑娘,核算完毕。去除所有成本开支,商团名下各项产业,首季净利……九十万两!”

  饶是见惯风浪,在场众人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九十万两白银!这几乎抵得上一些偏远省份一年的税收!

  谢清晏神色平静,对这个数字似乎并不意外。她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核心管事,这些都是早期便跟随她,或在“绣票”风波、西域之行中证明过忠诚与能力的人。

  沈知微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契书,双手奉至谢清晏面前,声音清晰而坚定:“姑娘,此乃沈家名下所有产业的两成干股契书。若无姑娘提携,知微与沈家绝无今日。沈家愿永远与姑娘,与娘子商团,同进退,共富贵!”

  此举再次让众人震惊。沈家如今凭借与娘子商团的深度绑定,水涨船高,这两成干股价值何止百万!沈知微此举,无异于将半副身家拱手奉上,以示毫无保留的忠诚。

  谢清晏看着沈知微眼中毫无杂质的坦诚与坚定,又看了看那份沉甸甸的契书,缓缓接过。她没有推辞,也没有虚伪的客套,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冰雪初融,温暖而明亮。

  “好。”她将契书收起,声音清越,传遍整个房间,“知微之心,我领受了。盟友之间,正该如此。唯有利益共通,荣辱与共,方能同心同德,不怕背后捅刀,也无惧前方风浪。”

  她站起身,目光灼灼:“这九十万两,留三十万作商团发展储备,十万投入织锦女学与各地善堂,十万用于支持漕帮转型及河道维护。剩余四十万两,按各位功劳大小及所占股比,即刻分红!”

  “谢东家!”众人心潮澎湃,齐声应道。这一刻,他们不仅为巨大的财富,更为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共享的精神所折服。利益与情感的双重纽带,将娘子商团的核心紧紧凝聚在一起。

  就在京城一片欣欣向荣之际,一封来自北境的八百里加急军报,被直接送入了靖亲王府。

  萧逐渊拆开火漆封缄的军报,只看了一眼,眉头便深深锁起。他挥退左右,将军报递给谢清晏。

  军报上言:漠北王庭内部完成权力更迭,新任大汗鹰视狼顾,野心勃勃,不断向边境增兵,小规模摩擦已升级为有组织的试探性进攻。更令人不安的是,军中斥候发现,偶尔能在漠北军队中,看到一些身着奇特长袍、行为诡异之人,其手段……隐隐透着几分似曾相识的邪气。

  “‘暗眸’残党,果然与漠北勾结了。”萧逐渊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

  谢清晏放下军报,感受着怀中相柳碎片传来的一丝微弱躁动,似乎对北方那股同源的邪恶气息有所感应。“北境若乱,生灵涂炭,我们净化地脉的计划必受重大影响。帝国安稳,亦是昆吾守护的一部分。”

  萧逐渊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手指点在北境防线:“看来,我们必须去北境一趟了。不仅要助边境稳定,更要揪出那些阴魂不散的‘暗眸’余孽,彻底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