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西游,假如孙悟空不放水》

  凌阳踏出院门时,五庄观深沉的夜色裹挟着凉意扑面而来。

  白日里仙气缥缈的亭台楼阁,此刻在稀薄月光下只剩黑黢黢的轮廓,沉默地蛰伏着,唯有树木枝叶在微风中发出细碎如低语的沙沙声,无端透着几分幽邃。

  他走向清风明月所在的偏殿,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庭院里清晰可闻。

  抬手轻叩门扉,木质的回响在静夜里格外突兀。

  门很快拉开一条缝,清风那张犹带余怒的脸出现在门后,看到是凌阳,他眼中飞快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又被硬邦邦的戒备覆盖。

  “圣僧深夜前来,有何指教?”清风的声音绷得紧紧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

  凌阳双手合十,深深一躬,月光恰好照在他低垂的颈项上,映出一段温润的光泽。

  “贫僧特来致歉,劣徒八戒顽劣,冲撞仙童师尊,实乃贫僧管教无方之过。适才已略施薄惩,望二位仙童念其初犯,宽宏大量。”

  门缝又开大了些,明月也凑了过来。

  两个道童对视一眼,清风眼中的怒意稍敛,明月则叹了口气,语气复杂:

  “圣僧言重了,你与我师本是老友,只是你那二徒弟确实无理至极。”

  “是我没管教好他,特此来向二位赔罪。”

  随后又是一躬。

  明月看着凌阳诚恳谦和的面容,不禁又叹一声,

  “说来,那猪长老能有圣僧这样的师父,也是他的造化。”

  “只是……唉,怕根性难移啊。”

  凌阳双手合十:

  “仙童所言甚是,然根性蒙尘,非朝夕可涤净。”

  “贫僧既为其师,自当尽心竭力,导其向善,不使此孽徒误入歧途。”

  “今夜打扰,还请仙童安歇。”

  客套数语,清风明月终究不便再苛责,关上房门。

  凌阳独自站在阶前,庭院里只剩下风声和那遥远枝叶的摩挲。

  他摇了摇头,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压在心底,裹紧了单薄的僧衣,悄然回到自己下榻的静室。

  ……

  静室之内,一灯如豆,光线昏黄摇曳,勉强驱散角落的浓稠黑暗。

  凌阳和衣躺下,平日里哪里有如此舒适的床,片刻后便合上眼皮。

  然而,就在不远处的另一间厢房内,猪八戒却在土炕上翻来覆去,如同煎锅上的一块滚烫肥肉。

  身下的草席被他庞大的身躯碾得簌簌作响,每一次辗转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

  白日里师父那冷冽的目光和严厉的斥责,如同冰水浇头,确实将他那点刚刚冒芽的贪欲狠狠摁了下去。

  可随着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那冰水的寒意似乎正一点点被心头的焦灼蒸发殆尽。

  人参果那传说中无与伦比的滋味、闻一闻就能延寿三百载的神效,像无数只细小的蚂蚁,在他心尖上、在五脏六腑里窸窸窣窣地爬行啃噬,奇痒难耐。

  那点被师父强行压下的恐惧,在无边黑暗的掩护下,竟渐渐被一种更为原始的渴望所吞噬。

  “唉……”

  一声粗重的叹息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浓重的不甘和馋涎。

  他猛地坐起,黑暗中,那双小眼睛闪烁着焦灼的光。

  这念头一旦滋生,竟如野草燎原,怎么也按不下去了。

  他贼兮兮地侧耳倾听隔壁师父的动静,只闻均匀悠长的呼吸声,显然已沉入梦乡。

  一丝窃喜爬上猪八戒的嘴角。

  他蹑手蹑脚地爬下土炕,厚实的脚掌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像两片巨大的蒲扇。

  他挪到睡在另一侧的孙悟空榻前,伸出肥厚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去捅孙悟空的肩膀。

  “嗯?”

  孙悟空睡得正香,平日里要防备着防备那的,一直都处于浅睡眠状态,虽说他不会疲惫,但这睡觉的感觉他却是喜欢得很。

  如今被这鬼祟的触碰惊醒,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睁开朦胧的睡眼,金睛在昏暗中亮起两点微芒,带着被打扰的恼意瞪向猪八戒,

  “呆子!深更半夜,你撞什么邪?”

  猪八戒赶紧竖起一根粗大的手指贴在肥厚的嘴唇上,紧张地“嘘”了一声,又鬼头鬼脑地指了指门外,示意孙悟空跟他出去。

  孙悟空皱了皱眉头,火眼金睛在猪八戒那张写满了“有事,见不得光”的肥脸上扫了两圈。

  他倒也好奇这呆子葫芦里又卖什么药,便懒洋洋地起身,跟着那蹑手蹑脚、活像做贼的巨大身影溜出了房门。

  庭院里,夜色比屋内更为浓重。

  白日里清晰的景致都融化在模糊的墨色里,一片浓厚的乌云缓缓飘过,彻底吞没了本就黯淡的月光,庭院瞬间陷入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黑暗。

  “猴哥……猴哥……”

  猪八戒拉着孙悟空的袖子,躲到一处背阴的廊柱后面,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夸张的委屈和谄媚,

  “好哥哥,你可得为老猪评评理,宽宽心呐!”

  孙悟空双臂抱胸,斜倚在冰冷的廊柱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表演:

  “哦?你这夯货,又有什么委屈了?”

  “唉!”

  猪八戒重重叹了口气,脸上的肥肉都跟着愁苦地抖动起来,

  “想俺老猪,当年在天庭,好歹也是威风凛凛的天蓬元帅。”

  “琼浆玉液,蟠桃仙丹,虽说不是予取予求,可也算是见识过好东西的,可这人参果……”

  他说到这里,又警觉地赶紧压低声音,小眼睛贼溜溜地瞟向四周,声音里充满渴望,

  “俺老猪活了这偌大年岁,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今日好不容易撞上了,那俩毛头小子,竟连个味儿都不让俺老猪闻一闻,你说说,这……这不是要活活馋死俺老猪吗?”

  “我这心里,就跟百十只猫爪子在挠似的,难受哇。”

  他絮絮叨叨,口水几乎都要顺着嘴角流下来,孙悟空只是冷眼旁观。

  八戒见猴子没打断,胆子似乎又肥了几分,身体往前凑了凑,那股子混合着汗味和渴望的气息几乎喷到孙悟空脸上。

  “哥啊。”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

  “你看,那树就在那儿,果子也结得老大……不如你神不知鬼不觉,去弄他两个下来尝尝鲜。”

  “如何?”

  “就两个,俺老猪一个,沙师弟一个,他想必也是馋得很,我公平公正,绝不多拿,也绝不惊动师父他老人家。”

  他拍着胸脯,仿佛自己提出了一个无比公道又体贴的建议。

  孙悟空起初不以为意,只觉得是这八戒说说他的委屈,结果听见他还是贼心不死,竟然还想着那人参果。

  最后更是过分,竟然怂恿他去给他偷果子,还腆着脸说他和老沙一人一个,还公平公正?

  孙悟空原本还带着几分看戏的懒散,听到“弄他两个”、“偷”这几个字眼时,那点玩味彻底消失了。

  他猛地站直了身体,黑暗中,那双火眼金睛骤然爆射出两道刺目的金芒,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剑,直直刺向猪八戒那张涎笑的脸。

  “呆子!”

  孙悟空的嗓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你再说一遍?你想让俺老孙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