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田中佐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士兵们因“特种防冻器械”到货而起的喧哗。佐佐木雄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野田那志得意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勉励”犹在耳畔：“干得不错！佐佐木！盘尼西林……还有这些‘器械’，都是实打实的功劳！好好干！前途无量！”
“前途无量？”雄二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箱“盘尼西林”是什么货色，那批“特种防冻器械”又是怎么来的。野田在用他，也在用这些虚假的功绩，编织一张更大的保护网，一张将他越缠越紧、最终可能勒死他自己的网。
他快步走回后勤办公室，每一步都感觉脚下踩着薄冰。刚推开门，松本那张因紧张和兴奋而扭曲的脸就凑了上来。这个满铁的小职员，像只受惊的兔子，又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
“佐佐木少尉！”松本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音，眼神却闪烁着贪婪，“您要的消息……搞到了！”他飞快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才从油腻的工作服内袋里掏出一张叠得小小的纸条，“昨天凌晨，从奉天发车，经四平、长春，终点新京（长春）的军列！车次是‘特货973’！押运的是关东军运输联队的一个小队，人数不多，但带重机枪！车厢里……装的就是磺胺！整整三节车厢！预计今晚午夜前后通过哈尔滨郊外的‘王岗’编组站，短暂停留加水！这是……这是我能搞到的最准确的了！风险太大了！”
松本急促地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显然这份情报让他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雄二接过纸条，飞快地扫了一眼上面的潦草字迹——车次、时间、押运兵力、物资内容、停靠地点。信息详尽得惊人！他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松本的能力远超他的预期！这份情报的价值……也远超他交给伊万诺夫的那份关于废弃仓库的简图！
“干得好，松本。”雄二的声音异常平静，从抽屉里数出远超约定数额的满洲国纸币，塞进松本手里，“这是你的。记住，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跟任何人，包括野田长官，都不要提一个字！否则……”
“明白！明白！少尉放心！我懂规矩！”松本攥着钱，像抓着救命稻草，又像捧着烫手山芋，连连鞠躬，然后像鬼影一样溜了出去。
雄二捏着这张滚烫的纸条，心脏狂跳。真货！分量十足的真货！伊万诺夫梦寐以求的磺胺运输路线和具体信息！这比那份过期药品仓库的情报，价值高出何止百倍！如果用它来交换……伊万诺夫会给出什么？更多的煤炭？更安全的庇护？还是……更苛刻、更致命的要求？
几乎是松本前脚刚走，医务室的山本军曹后脚就撞了进来，这个矮胖的老兵脸上满是惊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佐佐木少尉！不好了！宪兵队……宪兵队把金成焕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山本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们……他们找到了……找到了几张当票！当的是……是白俄商行的金链子！还有……还有几封用朝鲜文写的信！虽然看不懂，但宪兵队的人脸色很难看！他们……他们现在正在盘问所有和金成焕接触过的人！我……我上次帮您处理那些被服……他会不会……会不会把我供出来啊？”山本的眼神充满了绝望。
金成焕果然和抗联有联系！那些信，很可能是密信！宪兵队现在不仅盯着盘尼西林，还嗅到了通敌的线索！山本这条线，也变得极度危险！雄二感到一阵窒息。他必须立刻安抚住山本，否则这个吓破胆的老兵随时可能崩溃，把他和走私被服的事情全抖出来！
“山本！”雄二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山本一哆嗦，“冷静点！听着！金成焕当金链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他私下通敌，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只是执行野田长官的命令，处理需要焚毁的废旧被服！明白吗？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宪兵队问什么，都说不知道！一口咬死，就是执行命令！野田长官会保你的！我也会！”他盯着山本的眼睛，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
“可是……可是……”山本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雄二厉声打断，“按我说的做！立刻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记住，你只是个小军曹，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山本被雄二的厉色镇住，茫然又恐惧地点点头，失魂落魄地走了。
打发走山本，雄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野田的副官，脸色比外面的积雪还冷。
“佐佐木少尉，野田中佐命令，立刻去联队本部。”副官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公事公办。
“什么事？”雄二心中一凛。
“特高课来人，例行问话。”副官吐出几个字，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特高课！雄二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该来的，还是来了。原田在码头被特高课盯梢，金成焕的死和抗联线索，还有那神秘的盘尼西林……特高课这条毒蛇，终于正式亮出了獠牙。
联队本部的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野田中佐坐在主位，脸色阴沉。他对面，坐着两个穿着普通黑色西装的男人，一个年长些，面容刻板，眼神像探照灯；另一个年轻些，面无表情，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没有肩章，没有标识，但那股阴冷、精准、带着血腥味的气息，比任何军装都更能彰显他们的身份——关东军宪兵队特高课。
“佐佐木雄二少尉？”年长的特高课人员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雄二，“请坐。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关于金成焕军医的案子，还有一些……后勤方面的情况。希望你能配合。”
“是，我一定全力配合调查。”雄二在野田旁边坐下，挺直腰背，尽量表现得坦然。
“你最后一次见到金成焕，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谈了什么？”问题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落下。
“昨天下午，在后勤办公室。”雄二早有腹稿，语速平稳，“他向我反映联队医院药品短缺，尤其是消炎药匮乏，请求后勤部门想办法协调。我答复他，后勤也面临困难，会尽力向上面反映。谈话时间很短，大约十分钟。之后他就离开了。”
“药品短缺？”年长的特高课嘴角似乎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据我们所知，金成焕似乎并不缺钱，甚至有些阔绰。他死前典当了一条价值不菲的白俄金链。佐佐木少尉，你对此怎么看？”
“这是他的私事，我不清楚。”雄二摇头，“作为军医，他可能有些私人积蓄，或者有其他收入来源。这似乎与他的工作职责无关。”
“是吗？”年轻的特高课突然插话，声音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们在他的住处，发现了几封用朝鲜文书写的信件。内容……很耐人寻味。似乎提到了一些……不该出现在他生活中的‘朋友’和‘礼物’。”他放下钢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雄二脸上，“佐佐木少尉，你身为后勤军官，与金成焕有工作接触。你是否察觉，他……或者他身边的人，与某些非法的、危害帝国的组织，有过联系？”
“前途无量？”雄二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箱“盘尼西林”是什么货色，那批“特种防冻器械”又是怎么来的。野田在用他，也在用这些虚假的功绩，编织一张更大的保护网，一张将他越缠越紧、最终可能勒死他自己的网。
他快步走回后勤办公室，每一步都感觉脚下踩着薄冰。刚推开门，松本那张因紧张和兴奋而扭曲的脸就凑了上来。这个满铁的小职员，像只受惊的兔子，又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
“佐佐木少尉！”松本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音，眼神却闪烁着贪婪，“您要的消息……搞到了！”他飞快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才从油腻的工作服内袋里掏出一张叠得小小的纸条，“昨天凌晨，从奉天发车，经四平、长春，终点新京（长春）的军列！车次是‘特货973’！押运的是关东军运输联队的一个小队，人数不多，但带重机枪！车厢里……装的就是磺胺！整整三节车厢！预计今晚午夜前后通过哈尔滨郊外的‘王岗’编组站，短暂停留加水！这是……这是我能搞到的最准确的了！风险太大了！”
松本急促地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显然这份情报让他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雄二接过纸条，飞快地扫了一眼上面的潦草字迹——车次、时间、押运兵力、物资内容、停靠地点。信息详尽得惊人！他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松本的能力远超他的预期！这份情报的价值……也远超他交给伊万诺夫的那份关于废弃仓库的简图！
“干得好，松本。”雄二的声音异常平静，从抽屉里数出远超约定数额的满洲国纸币，塞进松本手里，“这是你的。记住，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跟任何人，包括野田长官，都不要提一个字！否则……”
“明白！明白！少尉放心！我懂规矩！”松本攥着钱，像抓着救命稻草，又像捧着烫手山芋，连连鞠躬，然后像鬼影一样溜了出去。
雄二捏着这张滚烫的纸条，心脏狂跳。真货！分量十足的真货！伊万诺夫梦寐以求的磺胺运输路线和具体信息！这比那份过期药品仓库的情报，价值高出何止百倍！如果用它来交换……伊万诺夫会给出什么？更多的煤炭？更安全的庇护？还是……更苛刻、更致命的要求？
几乎是松本前脚刚走，医务室的山本军曹后脚就撞了进来，这个矮胖的老兵脸上满是惊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佐佐木少尉！不好了！宪兵队……宪兵队把金成焕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山本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们……他们找到了……找到了几张当票！当的是……是白俄商行的金链子！还有……还有几封用朝鲜文写的信！虽然看不懂，但宪兵队的人脸色很难看！他们……他们现在正在盘问所有和金成焕接触过的人！我……我上次帮您处理那些被服……他会不会……会不会把我供出来啊？”山本的眼神充满了绝望。
金成焕果然和抗联有联系！那些信，很可能是密信！宪兵队现在不仅盯着盘尼西林，还嗅到了通敌的线索！山本这条线，也变得极度危险！雄二感到一阵窒息。他必须立刻安抚住山本，否则这个吓破胆的老兵随时可能崩溃，把他和走私被服的事情全抖出来！
“山本！”雄二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山本一哆嗦，“冷静点！听着！金成焕当金链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他私下通敌，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只是执行野田长官的命令，处理需要焚毁的废旧被服！明白吗？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宪兵队问什么，都说不知道！一口咬死，就是执行命令！野田长官会保你的！我也会！”他盯着山本的眼睛，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
“可是……可是……”山本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雄二厉声打断，“按我说的做！立刻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记住，你只是个小军曹，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山本被雄二的厉色镇住，茫然又恐惧地点点头，失魂落魄地走了。
打发走山本，雄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野田的副官，脸色比外面的积雪还冷。
“佐佐木少尉，野田中佐命令，立刻去联队本部。”副官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公事公办。
“什么事？”雄二心中一凛。
“特高课来人，例行问话。”副官吐出几个字，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特高课！雄二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该来的，还是来了。原田在码头被特高课盯梢，金成焕的死和抗联线索，还有那神秘的盘尼西林……特高课这条毒蛇，终于正式亮出了獠牙。
联队本部的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野田中佐坐在主位，脸色阴沉。他对面，坐着两个穿着普通黑色西装的男人，一个年长些，面容刻板，眼神像探照灯；另一个年轻些，面无表情，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没有肩章，没有标识，但那股阴冷、精准、带着血腥味的气息，比任何军装都更能彰显他们的身份——关东军宪兵队特高课。
“佐佐木雄二少尉？”年长的特高课人员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雄二，“请坐。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关于金成焕军医的案子，还有一些……后勤方面的情况。希望你能配合。”
“是，我一定全力配合调查。”雄二在野田旁边坐下，挺直腰背，尽量表现得坦然。
“你最后一次见到金成焕，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谈了什么？”问题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落下。
“昨天下午，在后勤办公室。”雄二早有腹稿，语速平稳，“他向我反映联队医院药品短缺，尤其是消炎药匮乏，请求后勤部门想办法协调。我答复他，后勤也面临困难，会尽力向上面反映。谈话时间很短，大约十分钟。之后他就离开了。”
“药品短缺？”年长的特高课嘴角似乎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据我们所知，金成焕似乎并不缺钱，甚至有些阔绰。他死前典当了一条价值不菲的白俄金链。佐佐木少尉，你对此怎么看？”
“这是他的私事，我不清楚。”雄二摇头，“作为军医，他可能有些私人积蓄，或者有其他收入来源。这似乎与他的工作职责无关。”
“是吗？”年轻的特高课突然插话，声音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们在他的住处，发现了几封用朝鲜文书写的信件。内容……很耐人寻味。似乎提到了一些……不该出现在他生活中的‘朋友’和‘礼物’。”他放下钢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雄二脸上，“佐佐木少尉，你身为后勤军官，与金成焕有工作接触。你是否察觉，他……或者他身边的人，与某些非法的、危害帝国的组织，有过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