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兵队审讯室的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被拉开时，佐佐木雄二感觉不到自己脸上被野田打过的火辣痛楚了。寒冷，一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寒意，已经彻底攫住了他。两个宪兵像拖麻袋一样把他架进去，扔在一张冰冷的铁凳上。强光灯泡直射着他的眼睛，审讯桌后面坐着的人影在逆光中模糊不清，只有肩章上宪兵特有的猩红色领章在强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
“佐佐木雄二少尉。”一个冰冷刻板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京都腔，每个音节都像冰锥砸在地上，“你的名字，最近和宪兵队的麻烦联系得很紧密啊。”
雄二眯着眼，试图看清说话的人，但强光让他只能看到一个轮廓。“我不明白长官的意思。”他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尽管喉咙干得发紧。吉村少佐冰冷的尸体，江边那几个笨拙的白俄身影，野田那记带着杀意的耳光……混乱的画面在他脑中翻腾。
“吉村正人少佐。”京都腔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三天前，被报告失踪。最后被目击的行踪，是在中央大街‘露西亚’咖啡馆附近，和你，佐佐木少尉，发生了争执。然后，他就消失了。”桌子后面的人身体微微前倾，阴影稍微散去一些，露出一张瘦削、毫无表情的脸，眼睛深陷，像两口枯井。“紧接着，今天下午，松花江边，几个白俄苦力在凿冰捕鱼时，发现了一具被沉入冰窟窿的尸体。很不幸，冰层不够厚，尸体没能沉下去。”
雄二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果然！伊万诺夫的人搞砸了！
“尸体身上穿着关东军军官制服，”枯井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雄二，“虽然脸被鱼啃得难以辨认，但身份已经通过腕表和个人铭牌确认。正是吉村正人少佐。” 审讯官停顿了一下，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法医初步勘验，死亡时间在三天前，也就是他失踪的那个傍晚。死因……颈部被强力扭断。干净利落，是职业手法。”
“这……这太可怕了。”雄二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和一丝茫然，“长官，我和吉村少佐确实有过争执，但那只是言语冲突，当时街上也有行人看到，我们很快就分开了。至于他后来遭遇不幸……我完全不知情！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他必须咬死这一点。
“栽赃？”审讯官发出一声短促的、毫无温度的嗤笑。他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雄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股混合着烟草和皮革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佐佐木少尉，你是个聪明人。从武汉到哈尔滨，你的‘聪明才智’在第四师团内部可是声名远播啊。装病、倒卖、拖延行军……花样层出不穷。吉村少佐在武汉就盯上你了，他一直认为你是个帝国的蛀虫，是懦夫，是叛徒。他有足够的动机找你麻烦。而你，”审讯官猛地俯身，脸几乎贴到雄二脸上，冰冷的气息喷在他脸上，“你也有足够的动机，让这个麻烦永远消失！”
雄二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衬衣。他强迫自己直视那双枯井般的眼睛，毫不退缩。“长官，动机不等于事实！我没有杀吉村少佐！我对帝国，对天皇陛下的忠诚，不容置疑！这一定是有人利用了我和吉村少佐的矛盾，故意陷害我，破坏联队稳定！”他把“联队稳定”这个词咬得很重。
审讯官直起身，面无表情地踱回桌子后面，拿起一份文件。“死者的指甲缝里，提取到少量不属于他的皮肤组织和衣物纤维。正在化验。现场附近的雪地里，还发现了一个被踩扁的烟盒，牌子很特别，是哈尔滨本地黑市流通的‘老巴夺’牌，这种烟，军队里抽的人可不多。”他的目光像探针一样再次刺向雄二，“佐佐木少尉，你抽烟吗？抽什么牌子？”
雄二心头剧震。烟盒！他塞进“修鞋铺”门缝的那个烟盒！伊万诺夫这个混蛋，难道没处理掉？他深吸一口气：“报告长官，我偶尔抽烟。牌子……很杂，有什么抽什么。但最近没抽过‘老巴夺’。”他必须赌一把，赌化验结果没那么快出来，赌对方没有直接证据。
“很好。”审讯官把文件丢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我们会查清楚。这段时间，佐佐木少尉，你被限制在营房，不得离开。随时接受宪兵队传唤。你的所有物品，包括营房和后勤办公室，我们会进行彻底搜查。希望你能‘配合’调查。”最后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铁门再次打开，雄二被粗暴地带了出去。限制自由，搜查物品——伊万诺夫给的那张关于诺门坎毒气储存点的照片，还有任何可能指向“修鞋铺”的蛛丝马迹，都必须立刻处理掉！他感到一阵眩晕，不是因为审讯，而是因为时间紧迫到了分秒必争的地步。
被押送回营房的路上，野田中佐像一尊冰冷的石像，挡在了走廊中央。他挥手示意押送的宪兵稍等，然后走到雄二面前，眼神复杂，愤怒、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废物！”野田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鞭子一样抽过来，“一个吉村都处理不干净！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他显然已经知道了沉尸案和宪兵队的初步结论。
“长官！这是陷害！”雄二急切地低语，“吉村树敌不少！有人想借刀杀人！而且，宪兵队没有直接证据！他们只是在施压！”
“证据？”野田冷笑，“你以为宪兵队真的需要铁证才能毁掉一个人吗？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方面军司令部盯着诺门坎的败局，盯着我们第四师团‘延误军机’的耻辱！他们正愁找不到替罪羊！吉村死了，你这个‘有动机有劣迹’的后勤军官，就是最好的祭品！把你推出去，既能平息宪兵队的追查，又能给上面一个‘内部肃清’的交代，甚至还能掩盖联队装病避战的丑闻！一石三鸟！”野田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你死了不要紧，但你的死如果牵连到我，牵连到整个联队继续被钉在耻辱柱上，或者影响了我弄到过冬物资，佐佐木雄二，我保证，在你被宪兵队枪毙之前，我会亲手剐了你！”
雄二听懂了野田的弦外之音：野田不想他死，至少现在不想。他需要雄二去搞物资，也需要雄二这个“后勤问题”来分担高层对诺门坎失利和第四师团避战的责任。但如果雄二的存在威胁到了野田自身的安危和联队的“大局”，野田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他。
“长官，给我一次机会！”雄二迎着野田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三天！给我三天时间！我能让宪兵队的调查彻底转向！我能找到真正的凶手线索！更重要的是，我能把野田长官您急需的第一批煤炭，准时送到仓库！”他抛出了唯一的筹码——解决问题和物资保障的能力。
野田眯起了眼睛，像在评估一件危险物品的价值。“三天？”他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怀疑，“你自身难保，还被软禁，拿什么去查？拿什么去弄煤？”
“长官，您只需要做一件事，”雄二语速飞快，“暂时顶住宪兵队的压力，让他们延缓对我的深入调查和公开指控，至少三天！给我一点活动的空间！其他的，我来解决！如果我做不到，不用宪兵队动手，我自己去军法处认罪，绝不牵连长官和联队！”他必须表现出破釜沉舟的决心。
野田沉默了，死死盯着雄二的眼睛，似乎在衡量他承诺的可信度，以及其中的风险与收益。走廊里只有寒风穿过的呜咽声。终于，野田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好，三天！佐佐木，记住你的话！三天后，要么我看到堆成山的煤和洗脱你嫌疑的证据，要么……你就去地狱里给吉村少佐赔罪吧！”他猛地转身，对宪兵喝道：“带走！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提审！”这最后一句，算是给了雄二一点喘息的空间。
被关进自己那间冰冷的营房，门从外面锁上，门口还加了哨兵。雄二背靠着门板，才感到一阵虚脱。三天！他只有三天时间！他冲到自己的行军床边，掀开床板下的暗格——还好，那张致命的毒气储存点照片还在。他迅速取出，用火柴点燃，看着它在铁皮罐头盒里化为灰烬，再用冷水浇灭。接着，他仔细检查了房间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任何可能暴露与伊万诺夫联系的物品。处理完这些，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天色渐暗。雄二的心始终悬着，宪兵随时可能来搜查。直到深夜，门口才传来一阵低低的争执声，随即是钥匙开锁的声音。门被推开一条缝，原田正一那张紧张焦虑的脸挤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饭盒。
“雄二！你没事吧？”原田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吓死我了！宪兵队下午把你的办公室翻了个底朝天！还盘问我半天！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暂时没事。”雄二把他拉进来，迅速关上门，“东西没被搜到吧？”他指的是之前藏在后勤办公室的备用金和一些敏感账目。
“放心！按老规矩，都‘埋’好了，他们找不到！”原田拍着胸脯，随即又垮下脸，“可是……现在怎么办？宪兵队那帮家伙像疯狗一样！还有野田中佐，他下午那眼神，像是要把你生吞了！”
“野田给了我三天时间。”雄二打断他，眼神锐利，“原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两件事，必须立刻办，而且要绝对保密！”
“你说！豁出命我也给你办成！”原田挺直了腰板。
“第一，去找那个朝鲜军医金成焕！告诉他，盘尼西林，我全要了！价钱按他说的最高价！但支付方式只能用煤炭，按黑市最高价折算。交易地点，就在明天傍晚，松花江下游废弃的‘三棵树’货运码头，三号仓库。让他亲自带着货去！”雄二语速飞快，“第二，找到医务室的山本军曹！告诉他，野田长官命令‘焚毁’的那些染污被服，今晚后半夜，必须悄悄运出营区，也送到‘三棵树’码头三号仓库！我会安排人在那里接收！”
原田听得目瞪口呆：“金成焕？山本？煤炭？雄二，你要用盘尼西林和被服去换煤？这……这能行吗？而且‘三棵树’码头……那里很偏僻，听说不太平……”
“行不行都得行！这是目前最快能搞到煤的办法！”雄二抓住原田的肩膀，力道很大，“原田，听着！吉村少佐的死现在扣在我头上！只有野田需要我搞煤，才暂时保我！如果我搞不到煤，或者三天内洗不清嫌疑，我就死定了！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帮帮我！”
看着雄二眼中近乎绝望的恳求和信任，原田脸上的犹豫瞬间被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取代。“明白了！雄二！你放心！我原田正一拼了这条命也给你办妥！金成焕那小子要是敢耍花样，我弄死他！山本老小子要是敢多嘴，我也有办法让他闭嘴！我现在就去！”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雄二又叫住他，“还有一件事。你认识码头上那些白俄苦力头子吗？或者消息灵通的地头蛇？帮我放个消息出去，就说……宪兵队悬赏，寻找三天前傍晚在中央大街和松花江边，见过可疑人员（尤其是白俄人）或者捡到过一个‘老巴夺’烟盒的目击者！赏金……丰厚！”
原田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你是想……浑水摸鱼？把水搅浑？”
“对！宪兵队不是怀疑烟盒和现场的白俄人吗？我们就给他提供‘线索’！真的假的混在一起，让他们查个够！”雄二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去吧，小心点！”
原田重重点头，像只灵活的耗子一样溜了出去。
“佐佐木雄二少尉。”一个冰冷刻板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京都腔，每个音节都像冰锥砸在地上，“你的名字，最近和宪兵队的麻烦联系得很紧密啊。”
雄二眯着眼，试图看清说话的人，但强光让他只能看到一个轮廓。“我不明白长官的意思。”他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尽管喉咙干得发紧。吉村少佐冰冷的尸体，江边那几个笨拙的白俄身影，野田那记带着杀意的耳光……混乱的画面在他脑中翻腾。
“吉村正人少佐。”京都腔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三天前，被报告失踪。最后被目击的行踪，是在中央大街‘露西亚’咖啡馆附近，和你，佐佐木少尉，发生了争执。然后，他就消失了。”桌子后面的人身体微微前倾，阴影稍微散去一些，露出一张瘦削、毫无表情的脸，眼睛深陷，像两口枯井。“紧接着，今天下午，松花江边，几个白俄苦力在凿冰捕鱼时，发现了一具被沉入冰窟窿的尸体。很不幸，冰层不够厚，尸体没能沉下去。”
雄二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果然！伊万诺夫的人搞砸了！
“尸体身上穿着关东军军官制服，”枯井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雄二，“虽然脸被鱼啃得难以辨认，但身份已经通过腕表和个人铭牌确认。正是吉村正人少佐。” 审讯官停顿了一下，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法医初步勘验，死亡时间在三天前，也就是他失踪的那个傍晚。死因……颈部被强力扭断。干净利落，是职业手法。”
“这……这太可怕了。”雄二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和一丝茫然，“长官，我和吉村少佐确实有过争执，但那只是言语冲突，当时街上也有行人看到，我们很快就分开了。至于他后来遭遇不幸……我完全不知情！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他必须咬死这一点。
“栽赃？”审讯官发出一声短促的、毫无温度的嗤笑。他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雄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股混合着烟草和皮革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佐佐木少尉，你是个聪明人。从武汉到哈尔滨，你的‘聪明才智’在第四师团内部可是声名远播啊。装病、倒卖、拖延行军……花样层出不穷。吉村少佐在武汉就盯上你了，他一直认为你是个帝国的蛀虫，是懦夫，是叛徒。他有足够的动机找你麻烦。而你，”审讯官猛地俯身，脸几乎贴到雄二脸上，冰冷的气息喷在他脸上，“你也有足够的动机，让这个麻烦永远消失！”
雄二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衬衣。他强迫自己直视那双枯井般的眼睛，毫不退缩。“长官，动机不等于事实！我没有杀吉村少佐！我对帝国，对天皇陛下的忠诚，不容置疑！这一定是有人利用了我和吉村少佐的矛盾，故意陷害我，破坏联队稳定！”他把“联队稳定”这个词咬得很重。
审讯官直起身，面无表情地踱回桌子后面，拿起一份文件。“死者的指甲缝里，提取到少量不属于他的皮肤组织和衣物纤维。正在化验。现场附近的雪地里，还发现了一个被踩扁的烟盒，牌子很特别，是哈尔滨本地黑市流通的‘老巴夺’牌，这种烟，军队里抽的人可不多。”他的目光像探针一样再次刺向雄二，“佐佐木少尉，你抽烟吗？抽什么牌子？”
雄二心头剧震。烟盒！他塞进“修鞋铺”门缝的那个烟盒！伊万诺夫这个混蛋，难道没处理掉？他深吸一口气：“报告长官，我偶尔抽烟。牌子……很杂，有什么抽什么。但最近没抽过‘老巴夺’。”他必须赌一把，赌化验结果没那么快出来，赌对方没有直接证据。
“很好。”审讯官把文件丢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我们会查清楚。这段时间，佐佐木少尉，你被限制在营房，不得离开。随时接受宪兵队传唤。你的所有物品，包括营房和后勤办公室，我们会进行彻底搜查。希望你能‘配合’调查。”最后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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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野田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鞭子一样抽过来，“一个吉村都处理不干净！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他显然已经知道了沉尸案和宪兵队的初步结论。
“长官！这是陷害！”雄二急切地低语，“吉村树敌不少！有人想借刀杀人！而且，宪兵队没有直接证据！他们只是在施压！”
“证据？”野田冷笑，“你以为宪兵队真的需要铁证才能毁掉一个人吗？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方面军司令部盯着诺门坎的败局，盯着我们第四师团‘延误军机’的耻辱！他们正愁找不到替罪羊！吉村死了，你这个‘有动机有劣迹’的后勤军官，就是最好的祭品！把你推出去，既能平息宪兵队的追查，又能给上面一个‘内部肃清’的交代，甚至还能掩盖联队装病避战的丑闻！一石三鸟！”野田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你死了不要紧，但你的死如果牵连到我，牵连到整个联队继续被钉在耻辱柱上，或者影响了我弄到过冬物资，佐佐木雄二，我保证，在你被宪兵队枪毙之前，我会亲手剐了你！”
雄二听懂了野田的弦外之音：野田不想他死，至少现在不想。他需要雄二去搞物资，也需要雄二这个“后勤问题”来分担高层对诺门坎失利和第四师团避战的责任。但如果雄二的存在威胁到了野田自身的安危和联队的“大局”，野田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他。
“长官，给我一次机会！”雄二迎着野田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三天！给我三天时间！我能让宪兵队的调查彻底转向！我能找到真正的凶手线索！更重要的是，我能把野田长官您急需的第一批煤炭，准时送到仓库！”他抛出了唯一的筹码——解决问题和物资保障的能力。
野田眯起了眼睛，像在评估一件危险物品的价值。“三天？”他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怀疑，“你自身难保，还被软禁，拿什么去查？拿什么去弄煤？”
“长官，您只需要做一件事，”雄二语速飞快，“暂时顶住宪兵队的压力，让他们延缓对我的深入调查和公开指控，至少三天！给我一点活动的空间！其他的，我来解决！如果我做不到，不用宪兵队动手，我自己去军法处认罪，绝不牵连长官和联队！”他必须表现出破釜沉舟的决心。
野田沉默了，死死盯着雄二的眼睛，似乎在衡量他承诺的可信度，以及其中的风险与收益。走廊里只有寒风穿过的呜咽声。终于，野田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好，三天！佐佐木，记住你的话！三天后，要么我看到堆成山的煤和洗脱你嫌疑的证据，要么……你就去地狱里给吉村少佐赔罪吧！”他猛地转身，对宪兵喝道：“带走！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提审！”这最后一句，算是给了雄二一点喘息的空间。
被关进自己那间冰冷的营房，门从外面锁上，门口还加了哨兵。雄二背靠着门板，才感到一阵虚脱。三天！他只有三天时间！他冲到自己的行军床边，掀开床板下的暗格——还好，那张致命的毒气储存点照片还在。他迅速取出，用火柴点燃，看着它在铁皮罐头盒里化为灰烬，再用冷水浇灭。接着，他仔细检查了房间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任何可能暴露与伊万诺夫联系的物品。处理完这些，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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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二！你没事吧？”原田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吓死我了！宪兵队下午把你的办公室翻了个底朝天！还盘问我半天！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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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田给了我三天时间。”雄二打断他，眼神锐利，“原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两件事，必须立刻办，而且要绝对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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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田听得目瞪口呆：“金成焕？山本？煤炭？雄二，你要用盘尼西林和被服去换煤？这……这能行吗？而且‘三棵树’码头……那里很偏僻，听说不太平……”
“行不行都得行！这是目前最快能搞到煤的办法！”雄二抓住原田的肩膀，力道很大，“原田，听着！吉村少佐的死现在扣在我头上！只有野田需要我搞煤，才暂时保我！如果我搞不到煤，或者三天内洗不清嫌疑，我就死定了！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帮帮我！”
看着雄二眼中近乎绝望的恳求和信任，原田脸上的犹豫瞬间被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取代。“明白了！雄二！你放心！我原田正一拼了这条命也给你办妥！金成焕那小子要是敢耍花样，我弄死他！山本老小子要是敢多嘴，我也有办法让他闭嘴！我现在就去！”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雄二又叫住他，“还有一件事。你认识码头上那些白俄苦力头子吗？或者消息灵通的地头蛇？帮我放个消息出去，就说……宪兵队悬赏，寻找三天前傍晚在中央大街和松花江边，见过可疑人员（尤其是白俄人）或者捡到过一个‘老巴夺’烟盒的目击者！赏金……丰厚！”
原田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你是想……浑水摸鱼？把水搅浑？”
“对！宪兵队不是怀疑烟盒和现场的白俄人吗？我们就给他提供‘线索’！真的假的混在一起，让他们查个够！”雄二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去吧，小心点！”
原田重重点头，像只灵活的耗子一样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