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玄鉴传人,道统之秘-《修仙?先活下来再说!》

  陈平撑着膝盖。

  他一寸寸,将佝偻的脊背挺直。

  嘎。

  骨节发出细微的、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枷锁的脆响。

  就在他彻底站直的瞬间。

  轰!

  一股气息,不,那不是气息,而是一种纯粹的“意志”,以他为中心轰然散开。

  仙府内本已凝滞的空气,被这股意志生生挤压得爆开。

  嗡——!

  尖锐的嗡鸣,不是声音,是空气在不堪重负地颤栗。

  脚下的玉石地面,以他为中心,无声地向下沉降一寸。

  咔嚓。

  蛛网般的细密裂痕,吞噬着光,向四周悄然蔓延。

  这,便是一品无暇金丹。

  这股初生的、如破土山峦般的磅礴意志,悍然迎向了前方那道同样属于金丹、却已紊乱残破的气息。

  没有巨响。

  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噗”声。

  仿佛两片无形的巨浪在虚空中对撞、湮灭。

  激荡的灵气化作一道无形的飓风,将仙府内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尘埃,尽数扫荡一空。

  玉石,露出了原本的冷润光泽。

  陈平的气息,厚重,不移,如镇世之岳。

  而盲陈的气息,则像是风中最后一点烛火,明明灭灭,满是油尽灯枯的死寂。

  陈平的双眸眯了起来。

  目光冷得像是两柄在寒潭里浸了千年的短剑,死死钉在眼前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上。

  丹田之内,那颗新生的金丹滴溜溜急转。

  周身法力已然提至巅峰,只待对方稍有异动,便是雷霆万钧的一击。

  可盲陈,只是站在那里。

  任由那股威压冲刷着他身上那件黑袍,袍角无力地摆动。

  他那双浑浊的、早已没了焦距的眼珠,“望”着陈平的方向,干枯的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敌意……

  他甚至,扯动了一下嘴角。

  像是在笑。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猛地从盲陈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整个身躯都蜷缩成了一只虾米,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从那副枯槁的皮囊里咳出来。

  随着这阵咳嗽,他身上那股强行提摄起来的金丹气焰……

  “呲”。

  如被针尖戳破的气囊,霎时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他没有再动手。

  “你……很好。”

  盲陈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沙哑得如同两块朽木在互相摩擦。

  他缓缓抬起那只枯瘦得只剩一层皮包骨的手,颤巍巍地指着陈平。

  “你……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陈平未发一言,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丹田内奔流的法力,没有半分松懈的迹象。

  在这样一个将死的老怪物面前,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

  “不必……这么紧张。”盲陈仿佛看穿了他的戒备,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自嘲弧度,“老朽……大限已至,寿元就在今夜。若要动手,在你凝丹之前,有的是机会。”

  他扶着身旁一根断裂的石柱,缓缓靠着坐下,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暮气。

  “你心里头……定是装满了疑惑吧。”

  盲陈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是不是在想,为何……我与那炎尊,都对你另眼相看?为何,你总能从那绝境里,刨出一条活路来?”

  陈平的瞳孔,骤然收缩。

  “呵呵……”

  盲陈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却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的释然。

  “因为……老朽与你,本出同源。”

  “同是……《玄鉴仙经》的传人。”

  这几个字,不似惊雷,却胜似惊雷。

  它们没有在陈平的识海里炸响,而是化作一根冰冷的针,悄无声息地刺入他神魂最深处。

  他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老朽这一脉,承的是‘卜算’之道。”盲陈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洞顶的岩石,望向了某个遥远不可及的时空,“而你……承的,是‘玄鉴’之法。”

  “仙经有云,玄鉴者,观天地,鉴万物,是为‘立’道之基;卜算者,演天机,趋吉避凶,是‘破’劫之法。”

  “你……”

  陈平的心神剧烈震荡,喉结滚动,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那场符潮,你以为是巧合?”盲陈摇了摇头,气息又弱了三分,“那本就是……传承的一环。是‘破’,亦是‘立’。是仙经……对你我二人的考验。”

  “老朽早已算出,应劫之人,在东。传承之匙,亦在东。你,便是那个身负‘应劫’与‘传承’双重气运的……关键。”

  陈平的心,彻底乱了。

  流云宗。藏经阁。那本残破的《青囊杂记》。

  千机崖下。那部无人问津的《涓流诀》。

  还有那块刻着三足金乌的阵盘残片……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捡漏”。

  他赖以生存的“苟道”。

  他那种如履薄冰、步步为营的谨慎……

  难道,从一开始,便都在此人的算计之中?

  “用你,引出炎尊,是为‘破’,了结‘盟’的一段因果。”

  “用你,试探仙府,是为‘立’,引出那失传已久的仙经总纲。”

  盲陈的声音愈发飘忽,像风中游丝,随时都会断绝。

  “老朽……本该在你凝丹功成之后,取你道果,夺你总纲,延续我这一脉的传承……”

  “可我,终究是……算错了一步。”

  他“望”着陈平,那双眼珠里,竟破天荒地流露出一丝……赞许。

  “我算到了你会来,却没算到……你竟能凝成……一品无暇。”

  “一品无暇……呵,这便是‘玄鉴’一脉的……天命么?”

  “老朽,不取了。”

  盲陈缓缓闭上了眼,身上最后一丝气息也如青烟般散去。

  “我来此地……只是为了,见证。见证这道统,不至于断绝在我这一代的手里……”

  “陈平……仙经总纲在你身,你便是……新的‘玄鉴传人’。”

  “‘盟’……不会放过你。往后之路,好自为之……”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消散在空旷的仙府里。

  这位布局百年、算尽天机,却最终输给了“天命”的老者,身躯一软,彻底没了声息。

  陈平站在原地,如同一尊石像。

  仙府之内,那乳白色的暗河依旧不知疲倦地奔腾。

  丹田内,新生的金丹散发着温润的光。

  可他的世界,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揉碎。

  从燕尾城那个不起眼的老朝奉开始,这一路走来的所有“机缘”,所有“巧合”……

  竟都是在另一位“前辈”的半推半就、半算计半考验之中。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棋盘外的拾荒者,在别人下完的棋局里,捡拾着残羹冷炙。

  到头来。

  他才是那枚被高高举起,决定整盘棋局胜负的……关键棋子。

  丹田内的金丹,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沉重。

  光芒,微微一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