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蛀虫与巨蝎,此路不通!-《重生三国:我郭嘉,开局先续命》

  清晨的寒气像一层细盐,洒在每一条绳索与木桩上。

  袁氏外营的檀香还在烧,烟线直直往天上去,像一根拿来给人看的尺。郭嘉沿着昨夜走过的粮道缓行,指尖拂过沟沿湿泥,呼吸浅而稳,像是在给自己量脉。

  他没有直接靠近主旗。金光太盛的地方,最容易晕。

  昨夜【观星策】展开时,那条“金皮”龙影明明耀眼,皮下却透着枯白与虫丝,像芦苇芯脱水后的脆响——漂亮,且空。

  他把那一幕锁进心里,像把刀反刃扣住自己的掌纹,以免一时手滑。

  再往前走几步,风带着香、潮霉与新馀血的混味扑来,喉头发涩。他收神,轻唤【观星策】。

  星光在心海里铺开,一卷古老的星图缓缓翻页,像有人把夜空折叠成册,又在他眼前展开。明灭之间,人、旗、帐、沟、墙的“气”交织成线,隐隐可辨。

  他不先看“字”,只看“形”。

  袁氏主旗之上,金影依旧昂首,但龙腹处的光层层脱粉,粉里爬着白色的细虫,密密麻麻。虫群沿着“礼”的纹路打洞,像在雕花的木门里扎窝,扎得越深,门就越漂亮——因为外头的人只看得见新漆。

  郭嘉微微偏头,避开那道刺眼的金光,心里落下一句:蛀虫在内,香火在外。此路不通。

  他把卷轴压下去,心口一滞,耳里嗡的一声。每次动用这卷“道果”,精神就像被暗里抽走一瓢水,脑后隐隐作痛,像有人用细针在皮下画符。那是“天道”的排挤,也是他活下去必付的租子——不疼不活,疼了才活。

  郭嘉抿唇,吐缓慢而短的气,把痛撑过去。

  营门近侧,一队披甲的军士在检查过往。他们面无表情,手里的木棍漆得发亮,棍头缠着粗绳。绳子新,棍子新,人也新;规矩像刚装好的一面砖墙,角都是直的。

  墙后是一张案几,案上堆着整齐的布条,红线拴口,朱印正,旁边挂着几张“告示”:不许喧哗、不许攀扯、不许夜里翻营——每一张都写得端端正正,像从书本里裁出来的“好看”。

  好看,被“看”出来的;不好看,被“藏”进去的。

  他站定,目光略过案几底层的一道缝——缝里有一抹极细的金线,像刀柄尾端漏出的丝。那东西被故意压在最底下,等“乱”的时候伸手好拿。

  郭嘉心里记下一笔,却没有出声。替营中补规矩的人,不该在此刻揭短;揭了短,短会绕道来割你。

  他转向更静的一隅,避开香与鼓,沿外侧沟渠往西北绕。沟里水浅,带着米汤的甜腻味。他蹲下,指腹点了点水,鼻端一闻,甜里隐着潮腐——昨夜有人把剩汤倒进排口,用香压味。压得住一时,压不住木板抽湿、麻绳起毛、草席发黑。

  等东风三转,一排板会同时弓起;那一刻,丢脸的不只是做事的人,是“管脸”的人。郭嘉把这件事放进心底的“待用”篮子里,这篮东西,什么时候拿、拿给谁看,才是关键。

  他抬头,天光薄,云成鳞。

  就在这时,心海中那卷星图忽然一颤,某一片暗影从地平线的另一头窜起,像一枚冷针,直指袁营的右后侧。那不是“龙”的形,是“蝎”的影:黑,短,硬,尾钩高高挑起,蜷着一身毒,准备在风最刮脸的时候刺下去。

  蝎影之下,有几颗灰白的沙点像火星,扑闪两下就灭,灭后又亮,亮的位置在一条小道与浅河交汇处。

  巨蝎,贾诩。郭嘉在心里给这影子点了名。那位“毒士”的气息不是漂亮的火,而是一口密不透风的井,井沿安静,井底藏刀。

  西凉军的手脚和这口井连着,夜里来,白日去;来时像风,不见人;去时像钩,扯走你的肉。蝎尾挑起的方向,是粮道的小岔口,三日后,子夜北风。

  尾钩落下的节拍,他在前世听过一次:当时人心自以为稳,鼓声照旧,第二天醒来,粮车少了七辆,原地只剩下被割断的麻,和被压成扁鹊皮的草席。

  他额角一跳。卷轴的光再次强了一线,随之而来的,是更尖的痛。他咬住后槽牙,像一尾鱼贴着刀刃游过去。别看多,别说满。把刀留在关键的地方。

  “喂,那边干什么的!”

  先前巡营的那位校尉又来了,背着风,眼神像两颗钉子。

  两名亲兵下意识握紧短戟,向他逼近一步。郭嘉起身,把路引露出一角,仍不全递,“西北沟口有潮,我看一眼。”

  校尉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像记起了什么,戟势缓了一线。

  郭嘉压低声音:“今明两日不碍事。三日后子夜,北风起,这条旁道会有‘影’来。影不多,多到正好一口气,割在你们最不愿让别人瞧见的地方——脸上。”

  “你胡说……”亲兵哼了一声,手下的戟抬了抬。校尉却没吭声,眼神微微发沉。他当差多年,知道“割脸”的事最要命:丢一车粮,不如丢一次规矩;丢一次规矩,不如夜里被人摸到帐底翻过一层草席。

  “凭什么是三日?”校尉终于开口。

  “今日风往东南,明日回西;第三日转北。北风把尘往低处推,尘低,脚印浅。月短,影短,影短,心也短。短的时候,刀下得整。”郭嘉一字一句,像在炭上落棋。

  “你是谁?”

  “修道的小卒。”他把手中那枚不起眼的铜钮轻轻一亮,又收了回去——校尉眼中波纹一闪,像认出来,却没挑破。“我借过你的人脸,替你省过一次响板。今日,我索一条‘旁道’。”

  校尉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吐出一口气:“你走吧。今日的旁道,出了营门往西北,见到辎重队,告诉他们——‘三日后’。他们信不信,是他们的事。我只管我这张脸。”

  郭嘉拱手:“受教。”

  他顺风离开营门,檀香味迅速淡了,泥土的冷味占住了鼻。外圈的喧闹离他远去,耳畔只剩车轮碾过浅槽的“咯吱”。一列辎重车正好自北往西移,车上盖着粗布,布角压得齐。

  车旁的青甲小将皱着眉,一边催人走,一边回头张望,像在等一个不来的人。

  “你是管这队的?”郭嘉停在车路旁,声音不高不低。

  “我?”青甲小将回头,眼风狠利,年纪却不大,“你是做什么的?”

  “做一时的‘嘴’。”郭嘉道,“告诉你一件事,三日后子夜,有人会在这条岔路口掀你的车布,只掀七辆。你若信,今日起把这七辆分到三处,明日再换一次,后日再换一次,换出一个别人看不懂的路数。你若不信,我们就当没见。”

  青甲小将盯着他,道:“你凭什么知道?”

  “我不知道。”郭嘉摇头,“我只会‘算’。风、月、路、脚步、盐、米汤、麻绳、草席——加在一处,就有一个‘暗’。你是将,我不抢你的功。我只要一条路——一条能让我见到你家将军的路。”

  “我家将军?”青甲小将微微挑眉,像是被勾起了某种兴味,又像是在迅速斟酌利害。他眼里的戒备没有完全散,但已经动了一线。“你叫什么?”

  “郭嘉。”

  青甲小将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把这个名字在舌下碾过,随即压住。他抬手拍了拍身侧的车辕:“三日后若真有‘影’,你要的路,就在这条车辙上。”

  “说话作数。”郭嘉道,“不过——你最好让你的‘上面’知道。不然,‘影’来时,你的脸,还得自己托着。”

  青甲小将冷笑了一声:“这话该我对你说。”他向后一招手,“给他一个标记。”

  一个亲兵递来一根黝黑的细杆,杆头有一道细痕。青甲小将丢过来:“拿着,今日走这条旁道,没人拦你。明日未必。后日——看你的‘算’值不值钱。”

  郭嘉接住,拱手,不再多言。

  他把细杆斜插入袖,顺着车列外沿行去。风从西北吹来,带着草根的苦味。

  天光被云压低,像一只伏着的兽。伏着,是为了扑。扑向谁?扑在谁的脸上?谁的脸丢得值钱、丢得响动大、丢了之后会有人来追问?这些问号在他脑子里排成队,又被他一一按下去。

  他知道答案,但他不在这里说。说对了,是“功”;说早了,是“祸”。

  他在一处土埂停下,回望袁氏主旗。金光仍在,香烟仍直,鼓声仍然稳得像图谱。

  风却换了方向,檀香味被掀翻了一角,露出一点被潮气熏黑的草席边。那一点黑,不显眼,像人嘴角的一粒飞疱。人会拿粉去盖,盖住一次,再盖一次。等粉用完,人就病了。

  他低低地笑了一下,笑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线清醒的凉。他来这天下,不是来给“漂亮”行礼的。

  他来,是要找一条能让他活的“毒路”。毒路不需要香,不需要彩绸,不需要朱印,只需要刚好能放下他的脚。那条路在东南吗?在“金皮稻草龙”的下风口吗?不是。

  那里是“此路不通”。他该往西北。那里风冷,路硬,尘土苦;那里有一条“毒龙”,不美,却毒,毒得够他续命。

  他收回视线,把卷轴合上。星光熄的一瞬,脑后的痛像被人拔出一根刺,余烬尚热。

  他不去揉,只把呼吸压得更稳,像在黑夜里渡一条河。河面看着平,水底有暗流;暗流顺着他的脚腕往上缠,缠到小腿、膝、腰,他不停步,走过去便是。

  太阳被云遮住,营地像一张抻得太满的鼓皮,四面都有暗响。

  远处,一个老兵的身影在土埂另一头一闪而过,背微驼,步子稳。他没有看过来,却像替人把一座看不见的桥扶了一把。郭嘉心里一暖,把昨夜系在腕上的旧结往里按了按,指腹触着褪色的纹理,像在确认某种无形的相认仍在。

  他沿着旁道出营,脚下的泥越来越硬,车辙在前方分成两股:一股向东南,宽整、平顺;一股向西北,细瘦、嶙峋。两股路在地上分叉,在人心里也分叉。

  前者是“漂亮的路”,后者是“活得久的路”。他脚尖一偏,踏向后者——每一步都像踩在一张薄纸上,纸下是连着别人命脉的水。他不踩破,只在纸上留一个浅浅的印。印看不见,路却被他记住了。

  “喂。”背后忽地有人唤,“你叫——郭嘉?”

  他回头。是刚才那位青甲小将。他快步追上来,压低声音:“三日的事,我去报。但有句话——若真如你所言,回头你要见的,怕不是我家‘将军’,是我家‘孟将’。”

  “孟?”郭嘉心里一动,眼中那点冷意微微发亮,像炭火上被风拨动的一缕红。他记起昨夜远处那面不起眼的小牙旗——黑底,“孟”字,收着锋。利,不显,利。

  “好。”他道,“那就劳烦你,替我保留一条‘见孟’的路。”

  青甲小将盯了他两息,忽然一笑:“你这张嘴,是刀。别总拿来刮自己的舌头。”说罢,提缰上马,带着车队往西北去了。

  风把尘土压得更低,像在地表铺了一层烟。郭嘉立在岔路口,长久地看着那一列车轮把浅槽碾出更深的印。他的手按在胸前,指尖触到细杆与旧结。旧结像火种,细杆像一寸未出鞘的钉。

  他知道,三日后的夜里,巨蝎会把尾钩落下;而他要做的,是在尾钩落下前一息,把钉钉在对的地方。

  他转身,沿着西北的“硬路”走去。云厚,风冷,天色像一张并不友好的脸。

  但他知道,这张脸虽然不好看,却不会突然换掉五官。它给的每一道皱纹,都是真。真,便有得算;真,便有得活。

  他走远了。外营的香消在风里,鼓声也被风磨得钝。

  袁氏大旗仍在那个方向耀眼,像一盏永远不会熄的灯。但他不再回头。那盏灯照不亮他要去的路。

  他只在心里,轻轻落下一句:

  ——蛀虫与巨蝎,此路不通。换门。向西北。毒龙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