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审讯室的“顽石”-《汉东政法王,祁同伟的仕途人生》

  地下审讯室内,灯光惨白,空气凝固。

  唐小龙,这个曾经在旧厂街菜市场靠着拳头和狠厉杀出一片天地的“老男孩”,此刻正被一副特制的重型镣铐固定在冰冷的审讯椅上。

  他穿着一身在抓捕现场时那件沾满了酒渍和香水味的范思哲花衬衫,头发凌乱,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有恃无恐的嚣张。

  他就是一块石头,一块在京海市这潭黑不见底的浑水里浸泡了二十年,早已被高家的权势和金钱腐蚀得坚硬无比的顽石。

  坐在他对面的,是来自汉东省公安厅预审总队的两名顶级专家。

  他们没有厉声喝问,只是平静地,将一份份从“白金瀚”赌场查获的、铁证如山的账本复印件,推到了唐小龙的面前。

  “唐小龙,”为首的预审专家声音平淡,不带一丝波澜,“这些,你应该不陌生吧?非法经营,聚众赌博,涉案金额高达数亿。光是这些,就足够你在牢里待下半辈子了。”

  唐小龙甚至懒得低头看那些账本一眼,他将双脚翘在审讯桌上,姿态倨傲地靠在椅背上,用一口地道的京海方言,满不在乎地骂道:“我呸!你吓唬谁呢?几本破账本就想给老子定罪?老子告诉你,在京海,我开的是‘高端娱乐会所’,是给市里纳税的‘明星企业’!你们这帮汉东来的土包子,捞过界了吧?信不信老子一个电话,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展现出了惊人的对抗经验,无论专家们如何切换审讯策略,从法律威慑到政策攻心,他都油盐不进,只是用各种污言秽语和对京海市高层领导的“暗示”,进行着无赖般的抵抗。

  “强哥会来捞我的。”他用一种近乎炫耀的语气,对着角落里的监控探头冷笑道,“你们现在对我客气点,等我出去了,说不定还能请你们喝杯酒。不然……哼哼,京海这地方,路可不太平。”

  审讯,彻底陷入了僵局。

  预审专家们擦了擦额头的汗,无奈地走出了审讯室。

  ……

  监控室内,祁同伟和高育良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个如同滚刀肉般的唐小龙,两人都眉头紧锁。

  “好一块难啃的硬骨头。”高育良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同伟,这个人对高启强有种近乎宗教般的盲目崇拜和忠诚。常规的审讯手段,怕是没用了。”

  祁同伟没有说话。

  他知道,唐小龙这块顽石,是高启强犯罪集团的第一道,也是最坚固的一道防火墙。

  不砸开他,所有的调查都将寸步难行。

  他看了一眼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屏幕,双眼布满血丝的安欣。

  “安欣,”祁同伟平静地开口,“你去吧。”

  “我?”安欣一愣。

  “你跟他斗了二十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祁同伟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去吧,用你的方式,跟他聊聊。我不要他现在就交代什么,我只要你,在他那颗坚硬的石头心里,给我凿开一道裂缝。”

  安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缓缓地脱下了身上那件不合时宜的、象征着“汉东调查组顾问”身份的新夹克,只穿着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警服,推开了审讯室那扇沉重的铁门。

  ……

  审讯室的门被再次推开。唐小龙正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他不耐烦地睁开眼,刚准备开口骂人,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闪电劈中一般,当场石化!

  他脸上所有的嚣张和狂妄,都在这一刻,凝固成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安……安欣?”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他以为早已被踩进泥潭、永世不得翻身的“老熟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安欣没有理会他的震惊。他只是平静地,拉开了那张审讯椅,在唐小龙的对面坐下。

  他没有带任何卷宗,也没有带任何记录本,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皱巴巴的、只剩下最后几根的廉价香烟。他自己点上了一根,又将烟盒和打火机,一起推到了唐小龙的面前。

  “抽一根?”安欣的声音沙哑,平静得像在和一个二十年未见的老街坊拉家常。

  唐小龙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个满头白发、眼神却依旧清澈如初的男人,看着他那双因为长期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种早已被他遗忘的、名为“恐惧”的情绪,第一次,从他心底悄然升起。

  他颤抖着手,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

  “安警官,”他强作镇定,试图用最后的嚣张来掩饰内心的慌乱,“二十年了,你还是这副穷酸样。怎么,京海市局容不下你了,跑到汉东去讨饭了?”

  安欣没有动怒,他只是静静地抽着烟,任由辛辣的烟雾模糊了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我没讨饭。”安欣缓缓开口,“我还在当警察。倒是你,小龙,你这二十年,过得……还习惯吗?”

  “我有什么不习惯的?”唐小龙提高了音量,仿佛在为自己壮胆,“我现在是‘白金瀚’的老板,是京海市的纳税大户!我过得比你好一万倍!”

  “是吗?”安欣轻声反问,“那你知不知道,你妈上个星期,又一个人去医院排队拿高血压的药了?”

  唐小龙的身体,猛地一僵!“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止知道这个。”安欣没有看他,只是弹了弹烟灰,继续用那种平淡的、却字字诛心的语调说道,“我还知道,她老人家上个月过七十大寿,你和你弟弟唐小虎,谁都没回去。她一个人,就着你们托人送回去的海参鲍鱼,吃了一碗白米饭。”

  “我还知道,她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她不敢住在你们给她买的大别墅里,说那房子太大,太冷,太空。她还是习惯住在旧厂街那间不到三十平米的老房子里,守着你们兄弟俩小时候用过的东西,一遍一遍地擦。”

  “她跟我说,她不怕死。她就怕,她死了,闭不上眼。怕你们兄弟俩,将来……回不了头。”

  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地,精准地,割开了唐小龙那颗早已被金钱和暴力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露出了里面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

  “别说了!你他妈给我闭嘴!”唐小龙再也无法抑制,他猛地站起身,带着沉重的镣铐,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那声音里,却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恐惧!

  “你懂什么!你懂个屁!我妈过得很好!她什么都有!我……我是在干大事!我是在为强哥打江山!”

  “打江山?”安欣缓缓抬起头,那双清澈的、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第一次,直视着唐小龙,“你打的是什么江山?是把谭思言那样的好人活活打死,浇在水泥里的江山吗?”

  唐小龙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如同见了鬼一般,死死地盯着安欣!

  安欣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唐小龙的面前,用那沙哑的、如同地狱判官般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为他,也为高启强,敲响了第一声丧钟。

  “小龙,别再自欺欺人了。二十年了,你以为你真的是高启强的好兄弟吗?”

  “你错了。”

  “你不过是他养在京海最忠诚、也最锋利的一条狗。一条用来咬人、用来背锅、随时都可以被牺牲掉的狗。”

  安欣看着唐小龙那双因为极度恐惧而瞪大的眼睛,说出了那句足以将他所有信仰都彻底摧毁的话:“你以为,你弟弟唐小虎,是真的逃出去了吗?”

  “不。他昨晚,已经坐上了高启强为他准备的、偷渡去东南亚的船。”

  “他走的时候,带走了赌场账上所有的现金,和你母亲在海外账户里的全部积蓄。”

  “他把你,和你那个还在旧厂街等你们回家的老母亲,一起,卖了。”

  ……

  监控室内,祁同伟和高育良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个在听完安欣的话后,彻底崩溃、瘫软在审讯椅上、发出不似人声的悲鸣的唐小龙。

  高育良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看着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神情平静的祁同伟,那双一向深沉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欣赏与警惕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这个学生,已经彻底成长为了一个他都无法看透的、最可怕的布局者。

  他不仅能洞悉敌人的软肋,更能看透……盟友的内心。

  他知道,唐小龙这块最坚硬的顽石,已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