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龙骨初成,分田起争-《破落皇帝重整山河》

  船坞的晨露还没干,周大锤就光着膀子蹲在木堆旁,手里攥着把大锯,正对着根两人合抱的楠木比划。这是昨天从武夷山深处砍来的,要做福船的主龙骨,可木头上有个碗口大的疤,锯到一半就卡了锯条,气得他往木头上踹了一脚。

  “周师傅,别急。”赵昺踩着露水过来,手里拿着块画着横线的木板——是按现代直角尺原理做的“定尺”,“先量准龙骨的弧度,把疤的位置避开,从侧面开榫,拼两段木,比整根木头还结实。”

  周大锤眯着眼看定尺上的线,又用墨斗在木头上弹了道痕:“赵先生这法子能行?俺以前造龙骨,都得找没疤的整木,拼的怕不牢。”

  “你试试就知道。”赵昺蹲下来,用定尺量出榫头的尺寸,“把两段木的榫头做严丝合缝,再用铁箍箍住,比整木还抗浪。”

  周大锤半信半疑地让木工按尺寸锯木,没一会儿,两段带榫头的木段拼在一起,用铁箍一卡,果然严丝合缝,连晃动都不晃。“嘿!赵先生这‘定尺’是个宝贝!”他拍着木头笑,“这样一来,不用再等找整木,三天就能把主龙骨拼好!”

  王小铁扛着刚锻好的铁箍跑过来,每根铁箍都磨得发亮,是按赵昺画的“弧形图”锻的,正好能卡在龙骨的弯处。“周师傅,这铁箍够厚,海水泡不烂!”他把铁箍往龙骨上套,大小正合适,惹得周大锤连连夸他“手巧”。

  船坞的热闹还没散,田埂那边就传来了争执声。赵昺顺着声音过去,只见陆仲远正和负责分田的流民老李吵——老李想把靠近溪流的好田分给刚迁来的流民,陆仲远却拦着说“好田该留着给士族和旧臣,流民只能分山边的薄田”。

  “陆先生,靠近溪流的田能浇上水,种占城稻能多收三成,流民刚过来,得让他们看到盼头!”老李急得脸通红,手里的分田册都攥皱了。

  “荒唐!”陆仲远把册子里的“士族名单”翻出来,“这些人原是临安的士族,跟着殿下逃难,功劳比流民大,好田自然该先给他们!流民无寸功,分薄田已是恩典!”

  “陆先生这话不对。”赵昺走过去,从老李手里拿过分田册,指着上面的流民名字,“阿牛守陷马坑时差点被元兵的箭射中,阿桂推投石机伤了胳膊,这些流民为潜龙寨拼命,为啥不能分好田?”

  陆仲远脸色沉下来:“殿下,士农工商,等级有序,士族掌田产,流民耕薄田,这是祖制!若乱了秩序,恐生祸端!”

  “祖制?”赵昺把册子里的“祖制”二字划掉,“崖山之败,就是因为祖制只重士族,不管百姓,才让元兵有机可乘!现在潜龙寨要的不是‘等级’,是‘人心’——给流民好田,他们才会好好种,才能养着咱们打元兵,这比什么祖制都管用!”

  周围的流民都围了过来,听到赵昺的话,纷纷点头。阿牛攥着手里的糙米饭,大声说:“俺要是分到好田,一定好好种,多打粮食给弟兄们当军粮!”

  陆仲远看着围过来的流民,又看了看赵昺坚定的眼神,张了张嘴,终是没再反驳,只是把分田册往老李手里一塞,闷声道:“臣……遵令。”说完就转身走了,背影在田埂上拉得很长,带着几分落寞。

  赵昺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清楚,陆仲远的旧观念不是一天能改的,但今天的争执,至少让流民知道,在潜龙寨,“拼命就有盼头”。他拍了拍老李的肩:“按你说的分,靠近溪流的田,优先分给守寨受伤的流民。”

  老李连连点头,拿着分田册往流民安置点跑,嘴里还喊着“好田分给大伙喽”,引得身后的流民一阵欢呼。田埂上的占城稻刚抽穗,青郁郁的穗子在风里晃,像在为这热闹的场面喝彩。

  午后,蓝珠带着畲族的草药师傅畲婆婆去医馆。畲婆婆背着个竹篓,里面装着各种草药,有止血的艾草,有退烧的柴胡,她一边走,一边教跟来的流民识草药:“这是蒲公英,叶子煮水喝能消炎;那是车前草,利尿,元兵的箭伤肿了,敷上就好。”

  医馆里,之前受伤的阿桂正坐在凳上换药,蓝珠用煮沸的布给他擦伤口,是赵昺教的“消毒法”,能防伤口化脓。“阿桂,你分到的田就在溪流边,等伤好了,就能去种稻子了。”蓝珠笑着说。

  阿桂摸了摸伤口,眼里满是光:“俺早就跟媳妇说好了,等稻子熟了,先给赵先生和蓝姑娘送新米!”

  畲婆婆看着这场景,拉着蓝珠的手小声说:“这赵先生是个好人,比元兵强百倍——以前元兵来畲寨抢粮食,现在赵先生给流民分田,还教咱们治病,这样的人,值得咱们帮。”

  蓝珠点点头,往窗外望——冶铁坊的烟还在飘,船坞的锤声断断续续传来,田埂上的流民正忙着翻土,潜龙寨像颗刚发芽的种子,正慢慢长起来。

  傍晚的细作回报,让这热闹的氛围冷了几分——元廷福建行省平章政事阿剌罕,已经从汀州调了两千骑兵,还带了“回回炮”(西域传来的投石机),五天后就会来攻潜龙寨。

  议事会开得很沉,石桌上的“走马岭防御图”被画得密密麻麻:张勇建议在岭下多挖两层陷马坑,埋上更多铁蒺藜;周大锤说要加快造小船,万一守不住,能从溪流撤走;王老铁则拍着胸脯说“能在五天内多铸三门福字炮,够元兵喝一壶的”。

  陆仲远坐在角落,没怎么说话,只是看着分田册上的“流民占好田”字样,眉头皱着。赵昺看在眼里,散会后单独留了他:“陆先生,我知道你还惦记祖制,但现在潜龙寨的生死,比祖制重要。”

  陆仲远沉默了会儿,从怀里掏出封信——是江南士族代表钱穆写的,信里说“望陆公匡正殿下,勿让流民乱了纲常”。他把信递给赵昺,声音低了些:“臣不是要反对殿下,只是……怕士族寒心,以后没人再跟着殿下。”

  “士族会不会寒心,看的不是田产,是殿下能不能带他们复国。”赵昺把信还给他,“你要是信我,就帮我把士族的手艺用起来——钱穆先生懂典籍,让他教流民识字;其他士族懂算术的,帮着管粮账,这样比守着好田有用。”

  陆仲远捏着信,没立刻答应,但眼里的犹豫少了些。他抬头时,正好看到窗外的王小铁和周大锤在船坞里加班——火把的光映着他们的身影,一个在锻铁箍,一个在拼龙骨,忙得热火朝天。

  夜里的潜龙寨,灯火比平时亮得更晚。冶铁坊的锤声敲到了三更天,王老铁和王小铁还在铸炮;船坞的火把没灭,周大锤带着木工在赶龙骨;田埂上的流民自发地去加固田埂,说“不能让元兵毁了咱们的田”。

  赵昺站在走马岭的石墙上,望着远处的汀州方向——那里的夜色沉沉,阿剌罕的骑兵正在路上。他摸了摸腰间的短铳,又看了看山下的潜龙寨:船坞的龙骨快拼好了,田埂的好田分给流民了,弟兄们的士气正旺。

  突然,石墙下的草丛里闪过个黑影,快得像阵风。赵昺立刻拔出短铳,喊了声“谁”,黑影却钻进树林不见了。守墙的禁军追过去,只捡到个元廷的腰牌——是细作!

  “加强戒备,夜里多派哨探。”赵昺攥着腰牌,心里清楚,阿剌罕不仅带了兵,还派了细作来探虚实。这一仗,比上次打帖木儿,更难打。

  但他没慌。船坞的龙骨在长,冶铁坊的炮在铸,田埂的稻在长,潜龙寨的人,正用自己的手,把“希望”一点点造出来。这石墙,这龙骨,这好田,就是他们在乱世里的“立足之地”,谁也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