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血沃荒丘-《指间江湖》

  蛮族骑兵退去的喘息之机并未持续太久。

  狼嚎丘上的血腥味尚未被寒风吹散,远方沉闷的战鼓声便再次擂响,如同巨兽复苏的心跳,一声声敲在残存守军的心头。

  “又来了!”一名负责了望的逍遥派弟子声音嘶哑,带着绝望。

  地平线上,更多的蛮族骑兵如同蝗虫般涌现,这一次,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体型庞硕、披着简陋骨甲、手持巨型狼牙棒的蛮族力士,以及一些身上涂满诡异油彩、跳着癫狂舞蹈的蛮族巫祝。显然,第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受挫后,蛮族派出了更精锐、也更难缠的力量。

  “结阵!快!重伤员退后!”逍遥子须发贲张,厉声喝道,拂尘上已沾满暗红的血渍。他迅速指挥还能战斗的弟子依托残破的工事组成简易的防御圈。

  叶枫深吸一口带着浓重铁锈味的空气,背后的长剑再次发出轻微的嗡鸣,那并非恐惧,而是遇到强敌时的兴奋与警惕。他能感觉到,这一次来的蛮族,气息更加凶悍暴戾,尤其是那些巫族,散发着令人心神不宁的诡异波动。

  “小凡,护住左翼!欧阳,右翼游走策应!紫芯,退到中心!”叶枫快速说道,经过第一场血战的磨合,他下意识地开始承担起部分指挥职责。他的声音冷静异常,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叶小凡大吼一声,拖着阔剑站到左翼缺口,如同门神。欧阳博文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软剑一抖,身影消失在右翼的断壁残垣间。紫芯咬着唇,将重伤员拖到相对安全的土墙后,手中紧紧扣住了银针和药粉。

  黑色的潮水再次汹涌而至!

  这一次的冲击远比上次更加猛烈!蛮族力士咆哮着,用巨大的狼牙棒轻易砸碎本就残破的营栅,为骑兵开辟通道。蛮族巫祝躲在后方,挥舞着骨杖,口中念念有词,一股股肉眼难以察觉的灰黑色气流弥漫开来,接触到的大周士兵和逍遥弟子顿时感到头晕目眩,力气流失,甚至产生种种恐惧幻象!

  战局瞬间恶化!

  “小心那些巫师!”逍遥子大喝,拂尘挥出道道清光,试图驱散那些诡异的灰黑气流,但范围太大,难以尽数抵挡。

  左翼,叶小凡面对一名蛮族力士的猛攻,阔剑与狼牙棒硬撼,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他虎口迸裂,鲜血淋漓,被震得连连后退,险些被随后冲来的骑兵踩踏!

  右翼,欧阳博文的诡异身法和刁钻剑术在混乱的战场上也受到了极大限制,数次险象环生,衣袍被划破数处。

  中央防线更是摇摇欲坠,不断有弟子在蛮族的冲击和巫祝的诡异术法下惨叫着倒下。

  叶枫眼神冰冷到了极致。“剑心通明”的心法运转到极限,强行摒除那些干扰心神的诡异波动,他的感知在巨大的压力下反而变得更加敏锐!身影如同鬼魅般在战场上穿梭,剑光每一次闪烁,必有一名蛮兵或力士要害中剑,倒地毙命。他尤其关注那些施法的巫祝,试图突破过去,但总被疯狂的蛮兵死死缠住。

  一名蛮族巫祝似乎注意到了这个威胁极大的麻衣少年,狞笑着将骨杖对准了他,一股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灰黑气箭疾射而来!

  叶枫感到一股冰冷的恶念瞬间锁定了自己,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想要闪避,却被两侧的蛮兵拼死挡住!

  眼看那诡异气箭就要及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枫哥小心!”一声嘶哑的大吼从旁边传来!

  是叶小凡!他不知何时摆脱了那名力士,如同疯虎般扑了过来,竟用自己的阔剑和身体,硬生生挡在了叶枫身前!

  噗!

  那灰黑气箭大部分被阔剑挡住,却仍有一小股穿透而过,没入了叶小凡的肩头!

  叶小凡浑身剧震,脸上瞬间蒙上一层黑气,闷哼一声,踉跄几步,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整个人软软地向下倒去!

  “小凡!!!”叶枫目眦欲裂!一股从未有过的暴怒和杀意瞬间冲垮了他一直维持的冷静!

  嗡——!!!

  他背后的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愤怒嗡鸣!那缕一直温养锤炼的“镇岳”剑意仿佛被彻底点燃,一股浩瀚、苍凉、霸道绝伦的恐怖气息自叶枫体内轰然爆发!

  “你们……都该死!!!”

  叶枫的声音嘶哑而冰冷,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他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周身剑气纵横,地面的碎石尘埃无风自动!

  他不再闪避,不再追求效率!手中的长剑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惊鸿,带着滔天的怒火和那丝被彻底激发的太古剑意,猛地向前斩出!

  一道肉眼可见的、略显模糊却凌厉无匹的青灰色剑气脱离剑锋,横扫而出!

  嗤啦——!

  剑气所过之处,无论是凶悍的蛮兵、庞硕的力士,还是那诡异的灰黑气箭,尽数被一斩而断!血肉横飞,兵器碎裂!瞬间清空了一大片区域!

  那名施展毒咒的巫主脸上的狞笑僵住,眼中露出极度惊恐之色,下一刻,他的身体连同手中的骨杖,便从中齐齐裂开,轰然爆碎!

  这石破天惊的一剑,瞬间震慑了整个战场!

  所有蛮族,包括那些疯狂的力士和巫祝,都惊恐地看着那个如同剑神降世、杀气滔天的麻衣少年,攻势为之一滞!

  逍遥子抓住机会,拂尘狂舞,清光大盛,趁机将弥漫的诡异气流驱散大半。

  欧阳博文也趁机发起反击,软剑如同毒蛇,收割着失神的蛮兵。

  叶枫一剑斩出,身体也是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空。强行催发远超自身负荷的剑意,对他的反噬极大!

  但他不管不顾,踉跄着冲到叶小凡身边。

  紫芯已经先一步赶到,正在快速检查叶小凡的伤势,脸色无比难看:“是蛮族的‘噬魂咒’!好阴毒的手段!快!帮我扶住他!”

  叶枫连忙扶住昏迷不醒、脸色黑气缭绕的叶小凡。紫芯迅速取出银针,封住他心脉周遭大穴,又拿出一个玉瓶,将里面仅有的三粒清香扑鼻的碧色丹丸全部倒入叶小凡口中,并以真气助其化开。

  “这是我师门秘制的‘碧凝丹’,希望能暂时护住他的心脉,逼住毒素……”紫芯声音急促,额角见汗,“但此咒歹毒异常,必须尽快找到解药或请修为高深之辈强行逼毒,否则……”

  叶枫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着叶小凡那张因痛苦而扭曲、却依旧带着一丝稚气的圆圆脸蛋,想起他扑过来时那句“枫哥小心”,一股锥心的痛楚和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蛮族的攻势因为叶枫那恐怖的一剑和巫祝的死亡而暂时减缓,但却并未退去,仍在周围虎视眈眈,酝酿着下一次冲击。残存的逍遥派弟子只剩下不到十人还能站立,个个带伤,形势依旧危急万分。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从龙城方向传来!

  紧接着,大地开始震动!一面绣着巨大“龙”字的战旗出现在地平线上,其后是如同钢铁洪流般的重甲骑兵!蹄声如雷,刀枪如林,杀气冲天!

  龙城的援军,终于到了!

  而且是由兵马大元帅龙傲天亲自率领的精锐主力!

  原本还在纠缠的蛮族部队见到大周主力旗帜,尤其是那面“龙”字帅旗,顿时阵脚大乱,再无战意,发一声喊,丢下满地尸体,狼狈不堪地向北逃窜。

  钢铁洪流轻而易举地冲散了零星的抵抗,抵达了已成尸山血海的狼嚎丘。

  战斗,结束了。

  残阳如血,映照着这片修罗场。

  龙傲天骑在一匹神骏无比的黑龙驹上,身披玄色重甲,面如冠玉,眼神却冷厉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他目光扫过战场,尤其是在那被一剑清空的区域和爆碎的巫祝尸体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了被叶枫和紫芯扶着的、昏迷不醒的叶小凡身上,以及脸色苍白、持剑而立的叶枫身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龙傲天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逍遥派众将士,奋勇杀敌,有功于国。将重伤者即刻送回龙城,好生医治。”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叶枫背后那柄已然归鞘、却依旧散发着淡淡寒意长剑。

  “至于你……”他看着叶枫,眼神深邃,“很好。不愧是……逍遥子带来的弟子。”

  说完,他不再多看众人一眼,拨转马头,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离开了这片浸满鲜血的山丘。

  叶枫扶着叶小凡,看着龙傲天离去的背影,手背青筋隐现。

  他知道,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刚刚开始。

  叶小凡的重伤,龙傲天的“赏识”,还有那被迫暴露的一丝“镇岳”剑意……

  北疆这片血沃的荒丘,已然成为了一个更大的漩涡中心。

  而他,别无选择,只能握紧手中的剑,一步步走下去。

  为了昏迷的兄弟,也为了必须完成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