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故人遗剑,因果之价-《指间江湖》

  紫竹林深处的“百草轩”,并非寻常竹舍,而是一座依山而建、半嵌入岩壁的古老殿宇。殿宇以青石和紫竹构筑,爬满了不知名的古藤,散发着沧桑岁月的气息。轩内药香更加浓郁,几乎化为实质,但在这香气之下,叶枫敏锐的灵觉依然捕捉到了一丝深藏不露的、与谷外同源的古老死寂之感。

  紫芯在轩外停下脚步,低声道:“谷主就在里面炼丹,你在此稍候,我进去通传。”她看了叶枫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提醒意味,随即转身步入轩内。

  叶枫静立门外,心神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他打量着这“百草轩”,目光最终落在轩门两侧石壁上模糊的浮雕上。那浮雕并非花草鱼虫,而是些征战沙场、飞天遁地的古老图案,风格粗犷豪迈,与他腰间佩剑隐隐散发出的气息竟有几分遥相呼应之感。这让他心中疑窦更深。

  没过多久,轩内传来一个平淡如水、听不出年纪的女声:“进来吧。”

  叶枫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迈步踏入百草轩。

  轩内光线略显昏暗,中央是一座古朴的青铜丹炉,炉火早已熄灭,但仍有余温散发。一名身着素白麻衣、长发随意披散、面容模糊仿佛笼罩在一层薄雾中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似乎在端详着丹炉内的情况。她身形窈窕,看似年轻,但周身却流淌着一种历经万古般的沉静与沧桑。这便是神药谷之主,药圣静云神医。

  叶枫不敢怠慢,躬身行礼:“晚辈叶枫,拜见静云前辈。冒昧打扰,实因舍弟叶小凡……”

  他话未说完,静云神医却缓缓转过身。叶枫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那是一张极其清丽绝俗的脸,看不出具体年岁,眉宇间带着超然物外的淡漠,但当她目光落在叶枫腰间那柄佩剑上时,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竟骤然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深刻无比的涟漪!

  “这柄剑……”静云神医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她伸出手指,隔空轻轻一点叶枫的佩剑。

  “嗡——!”

  叶枫腰间的佩剑骤然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剑鸣,仿佛沉睡的巨龙被唤醒!剑身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一股混合了天外神铁的沉重、镇岳剑魂的不屈、以及叶枫自身剑意的气息弥漫开来,竟将轩内浓郁的丹气压了下去!

  静云神医凝视着那柄剑,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天外玄铁,镇岳之魂……虽然残破重铸,但这气息,不会错……是乾坤子的‘镇岳’……”

  叶枫心中巨震!静云神医竟然一眼就认出了这柄剑的来历,而且直接道出了祖师乾坤子的名号!她果然与祖师有关联!

  静云神医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叶枫,眼神变得复杂难明:“你是乾坤子的传人?天池……是你的师父?”

  叶枫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恭敬答道:“回前辈,晚辈叶枫,家师正是天池老人。此剑确是晚辈机缘巧合,由祖师乾坤子当年神兵‘镇岳’的残片重铸而成。”

  “天池的徒弟……还带着乾坤子的剑……”静云神医低声重复了一句,脸上那层淡漠的薄雾似乎消散了些许,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见到故人之物,见到故人之徒。”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叶枫,看到了更远的地方:“你弟弟的事情,紫芯方才已简略告知。‘道魔同体’,阴阳逆乱……可是沾染了‘荒’之浊气,又强行炼化了某种至阳之力所致?”

  叶枫连忙将叶小凡在万毒窟的遭遇,以及李广信中所描述的伤势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静云神医听完,沉默片刻,缓缓道:“此伤……已非寻常医术可治。邪气侵髓,本源冲突,外力稍有不慎,便会打破平衡,瞬间殒命。若要救他,需以无上生机重塑其肉身经络,以无上定力镇压其神魂冲突,更需……化解其体内那缕‘荒’之本源的戾气,引导其归于平衡。”

  她看着叶枫,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我能救他。但,代价巨大。”

  “请前辈明示!无论何种代价,晚辈万死不辞!”叶枫毫不犹豫。

  静云神医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柄“镇岳”残剑上,幽幽道:“代价有三。”

  “第一,救我之人,需承受‘逆命夺天术’的反噬,折损寿元一甲子。这一甲子寿元,需由至亲或因果极深之人自愿承担。你,可愿?”

  叶枫身躯一震,折寿一甲子!但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道:“晚辈愿意!只要能救小凡,莫说一甲子,便是全部寿元,亦无憾!”

  静云神医微微颔首,继续道:“第二,化解‘荒’之戾气,需要一件蕴含至纯正道本源、且与伤者有因果关联的宝物作为引子。你手中这柄剑,蕴含乾坤子遗留的浩然正气与镇岳剑魂,正是最佳之物。但此法过后,此剑灵性将大损,甚至可能再次破碎,沦为凡铁。你,可舍?”

  叶枫抚摸着腰间的佩剑,这柄剑陪伴他经历无数风雨,更承载着师门传承的秘密。但想到弟弟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心一横,沉声道:“剑是死物,人是活人。若能救小凡,此剑……舍了又何妨!”

  静云神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最后缓缓说出了第三个,也是最让叶枫心惊的代价。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荒’之因果,牵扯极大。我若出手救你弟弟,便是彻底卷入这场宿命漩涡。神药谷超然物外的地位将不复存在。作为交换,待你弟弟伤愈之后,你需答应为我做一件事。”

  “何事?”叶枫心中一紧。

  静云神医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洞穿人心:“我要你,查明乾坤子当年陨落的全部真相!并且……在必要时,助我清理门户,诛杀叛徒——天道阁阁主,无极子!”

  此言一出,宛如惊雷炸响在叶枫耳边!他万万没想到,静云神医提出的第三个代价,竟然牵扯到师门最大的隐秘和仇敌!她与祖师乾坤子,究竟是何关系?为何对清理门户如此执着?

  轩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那柄微微颤动的“镇岳”残剑,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回应着这段跨越了四十年的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