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周睿宗的出现与坦诚,如同拨云见日,将之前所有的阴谋、挣扎与牺牲都纳入了一个庞大而精妙的“清源策”之中。众人仿佛看到了拨乱反正、肃清寰宇的清晰道路,士气为之大振。
皇帝离去后,别院中的气氛依旧热烈。欧阳问天、唐烈等人开始详细规划如何在祭天大典上配合皇帝与国师,应对幽冥的反扑。萧雅也为父亲安然无恙且深得帝心而欣喜。
然而,叶枫却注意到,一向豪放不羁的七师叔狂剑子,自皇帝离开后,便独自一人抱着酒葫芦,坐在院角的石阶上,望着远处京城模糊的轮廓,沉默不语,眉头紧锁,那张总是写满洒脱的脸上,竟罕见地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叶枫心中一动,走到狂剑子身边坐下,轻声道:“师叔,可是有什么心事?”
狂剑子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酒气弥漫开来。他转过头,一双虎目灼灼地盯着叶枫,压低声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沉重:
“小子,皇帝的话,你信了几分?”
叶枫一怔,没想到狂剑子会问这个:“陛下所言,逻辑清晰,且能亲至此处,足见诚意。师叔觉得有何不妥?”
狂剑子嗤笑一声,笑容里却带着几分苦涩和嘲讽:“逻辑清晰?帝王心术,最擅长的就是让你觉得他逻辑清晰!老子承认,这小皇帝看起来是比他老子强点,有点魄力。但是……”
他猛地凑近叶枫,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小子,你知不知道四十多年前,咱们逍遥派是什么光景?知不知道我的师父,乾坤祖师,是怎么死的?”
叶枫心中一凛,摇了摇头。他对逍遥派的历史了解并不多,只知道祖师乾坤子是一位传奇人物,后来仙逝。
狂剑子眼中闪过追忆与痛苦交织的光芒,仿佛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充满血腥与背叛的年代。
“四十多年前,天下大乱,群雄逐鹿。咱们师父乾坤子,那是真正神仙一般的人物!武功盖世,天下无敌!更难得的是他急公好义,心怀苍生!”狂剑子的声音带着崇敬,“当时现在的皇帝他老子,也就是老皇帝,还是个势单力薄的王爷,是他三顾茅庐,请师父出山助他平定天下!”
“师父带领咱们逍遥派上下,联合无数江湖豪杰,出生入死,不知打了多少硬仗恶仗,多少次救老皇帝于危难之中!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大周朝的江山,有一大半是咱们师父和江湖朋友帮着打下来的!”
叶枫听得心驰神往,可以想见当年祖师爷是何等英姿勃发,逍遥派又是何等的如日中天!
“后来呢?”叶枫问道。
狂剑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仿佛蒙上了一层血色:“后来?后来天下初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就在朝廷根基稳固之后不久,突然之间,京城就传出惊天消息!说咱们师父乾坤子……与南方魔教勾结,密谋颠覆朝廷,自立为帝!”
“这简直是放屁!”狂剑子低吼道,额头上青筋暴起,“师父他老人家淡泊名利,若是想当皇帝,当初何必辅佐他人?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
“然后呢?”叶枫的心也提了起来。
“然后?”狂剑子眼中充满了血丝和痛苦,“然后就是朝廷大军围山!无数的官兵、还有那些原本称兄道弟的所谓‘名门正派’,都像是疯了一样攻打我们!说我们是魔教余孽,人人得而诛之!”
“那时我才八九岁,吓得只知道哭……大师兄赤龙子当时已经是名震天下的高手,他护着我,死战不退,但他亲眼看着敬爱的师父被围攻,看着无数同门惨死,看着二师兄悟道子为了掩护我们,被朝廷的高手……乱刀分尸!他急怒攻心,再加上练功本就出了些岔子,一下子就……就疯了!入了魔!”
叶枫听得浑身发冷,他可以想象那是何等惨烈绝望的景象!
“那……三师兄呢?”叶枫想起皇帝提到的,投靠朝廷建立天道阁的那位。
“悟道子?”狂剑子啐了一口,满脸鄙夷和恨意,“那个软骨头!贪生怕死的叛徒!就在门派最危急的时候,他竟然带着一批人临阵倒戈,投靠了朝廷!反过来帮着朝廷屠杀同门!就是他,指认师父‘勾结魔教’,拿出了所谓的‘证据’!这个王八蛋!要不是他,师父或许还能突围……”
狂剑子死死攥着酒葫芦,指节发白:“后来,师父他老人家……力战而竭,据说……是坠落了万丈悬崖,尸骨无存……朝廷对外宣称,是诛杀了逆首乾坤子……呵呵,好一个诛杀!”
一段被尘封的血色历史,就这样被狂剑子带着血泪揭开。叶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冰冷。
他终于明白,为何狂剑子对朝廷始终抱有极大的戒心,为何听到皇帝那番“清源策”后,会是那般反应。
“师叔……您的意思是……”叶枫的声音有些干涩。
狂剑子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叶枫:“我的意思是!皇帝的话,不能全信!他们周家,有过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先例!而且是最血腥、最彻底的那种!”
“他现在用得着我们,尤其是用得着你体内的镇岳剑魂,自然说得天花乱坠!可一旦尘埃落定呢?一旦幽冥被清除,龙奎被收拾,各路藩镇被敲打之后呢?”
“我们逍遥派,对于朝廷来说,力量太强了!强到让他们害怕!当年师父如此,如今你这镇岳剑魂的传人更是如此!谁能保证,这次不会是四十多年前那场惨剧的重演?!”
“还有那个国师玄幽!装神弄鬼,搞什么吸取众生负面情绪的大阵!这能是正道?皇帝跟他合作,能是全然光明正大?!”
狂剑子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叶枫的心上。
刚刚因为皇帝现身而清晰起来的棋局,瞬间又变得迷雾重重,甚至充满了更加诡异和危险的气息。
皇帝的计划或许是真的,但他最终的目的,是否真的只是为了肃清寰宇?还是想借此机会,将包括逍遥派在内的所有江湖势力、甚至可能不听话的功臣,都一并清洗?
那笼罩京城的邪恶大阵,到底只是假象,还是皇帝与国师另有图谋?
幽冥的出现,是意外,还是……计划的一部分?甚至,幽冥本身,是否就与朝廷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叶枫想起体内那躁动不安的镇岳剑魂,它对那大阵和幽冥邪力的强烈排斥,是否也是一种本能的预警?
信任的基石,一旦出现裂痕,便再难弥合。
叶枫看着远处那灯火璀璨、却被无形邪阵笼罩的京城,只觉得那不再仅仅是一个权力的旋涡,更像一个张开了巨口、等待着吞噬一切的深渊。
祭天大典,究竟是终结一切混乱的终点,还是另一场更大阴谋的开端?
叶枫握紧了手中的剑,感受着丹田内镇岳剑魂那沉稳却隐含愤怒的悸动。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必须更加谨慎。皇帝的话,要听,但不能尽信。自己的力量,要用,但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师叔,”叶枫缓缓开口,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明白了。祭天大典,我们会去。但如何做,做到何种程度,我们需有自己的判断。”
狂剑子看着叶枫眼中的清明和决断,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一笑,虽然笑容依旧带着苦涩,却多了几分欣慰:“好小子!总算没被那皇帝老儿忽悠瘸了!记住,咱们逍遥派的人,可以帮朝廷,但不能给朝廷当狗!师父的仇,老子没忘!悟道子师兄的仇,也没忘!”
旧的疑云未散,新的危机已至。在皇帝宏伟的蓝图背后,隐藏着一段血腥的过往和可能更加黑暗的未来。叶枫与狂剑子,这对师叔侄,在共同的疑虑和警惕中,达成了新的默契。
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皇帝离去后,别院中的气氛依旧热烈。欧阳问天、唐烈等人开始详细规划如何在祭天大典上配合皇帝与国师,应对幽冥的反扑。萧雅也为父亲安然无恙且深得帝心而欣喜。
然而,叶枫却注意到,一向豪放不羁的七师叔狂剑子,自皇帝离开后,便独自一人抱着酒葫芦,坐在院角的石阶上,望着远处京城模糊的轮廓,沉默不语,眉头紧锁,那张总是写满洒脱的脸上,竟罕见地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叶枫心中一动,走到狂剑子身边坐下,轻声道:“师叔,可是有什么心事?”
狂剑子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酒气弥漫开来。他转过头,一双虎目灼灼地盯着叶枫,压低声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沉重:
“小子,皇帝的话,你信了几分?”
叶枫一怔,没想到狂剑子会问这个:“陛下所言,逻辑清晰,且能亲至此处,足见诚意。师叔觉得有何不妥?”
狂剑子嗤笑一声,笑容里却带着几分苦涩和嘲讽:“逻辑清晰?帝王心术,最擅长的就是让你觉得他逻辑清晰!老子承认,这小皇帝看起来是比他老子强点,有点魄力。但是……”
他猛地凑近叶枫,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小子,你知不知道四十多年前,咱们逍遥派是什么光景?知不知道我的师父,乾坤祖师,是怎么死的?”
叶枫心中一凛,摇了摇头。他对逍遥派的历史了解并不多,只知道祖师乾坤子是一位传奇人物,后来仙逝。
狂剑子眼中闪过追忆与痛苦交织的光芒,仿佛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充满血腥与背叛的年代。
“四十多年前,天下大乱,群雄逐鹿。咱们师父乾坤子,那是真正神仙一般的人物!武功盖世,天下无敌!更难得的是他急公好义,心怀苍生!”狂剑子的声音带着崇敬,“当时现在的皇帝他老子,也就是老皇帝,还是个势单力薄的王爷,是他三顾茅庐,请师父出山助他平定天下!”
“师父带领咱们逍遥派上下,联合无数江湖豪杰,出生入死,不知打了多少硬仗恶仗,多少次救老皇帝于危难之中!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大周朝的江山,有一大半是咱们师父和江湖朋友帮着打下来的!”
叶枫听得心驰神往,可以想见当年祖师爷是何等英姿勃发,逍遥派又是何等的如日中天!
“后来呢?”叶枫问道。
狂剑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仿佛蒙上了一层血色:“后来?后来天下初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就在朝廷根基稳固之后不久,突然之间,京城就传出惊天消息!说咱们师父乾坤子……与南方魔教勾结,密谋颠覆朝廷,自立为帝!”
“这简直是放屁!”狂剑子低吼道,额头上青筋暴起,“师父他老人家淡泊名利,若是想当皇帝,当初何必辅佐他人?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
“然后呢?”叶枫的心也提了起来。
“然后?”狂剑子眼中充满了血丝和痛苦,“然后就是朝廷大军围山!无数的官兵、还有那些原本称兄道弟的所谓‘名门正派’,都像是疯了一样攻打我们!说我们是魔教余孽,人人得而诛之!”
“那时我才八九岁,吓得只知道哭……大师兄赤龙子当时已经是名震天下的高手,他护着我,死战不退,但他亲眼看着敬爱的师父被围攻,看着无数同门惨死,看着二师兄悟道子为了掩护我们,被朝廷的高手……乱刀分尸!他急怒攻心,再加上练功本就出了些岔子,一下子就……就疯了!入了魔!”
叶枫听得浑身发冷,他可以想象那是何等惨烈绝望的景象!
“那……三师兄呢?”叶枫想起皇帝提到的,投靠朝廷建立天道阁的那位。
“悟道子?”狂剑子啐了一口,满脸鄙夷和恨意,“那个软骨头!贪生怕死的叛徒!就在门派最危急的时候,他竟然带着一批人临阵倒戈,投靠了朝廷!反过来帮着朝廷屠杀同门!就是他,指认师父‘勾结魔教’,拿出了所谓的‘证据’!这个王八蛋!要不是他,师父或许还能突围……”
狂剑子死死攥着酒葫芦,指节发白:“后来,师父他老人家……力战而竭,据说……是坠落了万丈悬崖,尸骨无存……朝廷对外宣称,是诛杀了逆首乾坤子……呵呵,好一个诛杀!”
一段被尘封的血色历史,就这样被狂剑子带着血泪揭开。叶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冰冷。
他终于明白,为何狂剑子对朝廷始终抱有极大的戒心,为何听到皇帝那番“清源策”后,会是那般反应。
“师叔……您的意思是……”叶枫的声音有些干涩。
狂剑子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叶枫:“我的意思是!皇帝的话,不能全信!他们周家,有过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先例!而且是最血腥、最彻底的那种!”
“他现在用得着我们,尤其是用得着你体内的镇岳剑魂,自然说得天花乱坠!可一旦尘埃落定呢?一旦幽冥被清除,龙奎被收拾,各路藩镇被敲打之后呢?”
“我们逍遥派,对于朝廷来说,力量太强了!强到让他们害怕!当年师父如此,如今你这镇岳剑魂的传人更是如此!谁能保证,这次不会是四十多年前那场惨剧的重演?!”
“还有那个国师玄幽!装神弄鬼,搞什么吸取众生负面情绪的大阵!这能是正道?皇帝跟他合作,能是全然光明正大?!”
狂剑子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叶枫的心上。
刚刚因为皇帝现身而清晰起来的棋局,瞬间又变得迷雾重重,甚至充满了更加诡异和危险的气息。
皇帝的计划或许是真的,但他最终的目的,是否真的只是为了肃清寰宇?还是想借此机会,将包括逍遥派在内的所有江湖势力、甚至可能不听话的功臣,都一并清洗?
那笼罩京城的邪恶大阵,到底只是假象,还是皇帝与国师另有图谋?
幽冥的出现,是意外,还是……计划的一部分?甚至,幽冥本身,是否就与朝廷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叶枫想起体内那躁动不安的镇岳剑魂,它对那大阵和幽冥邪力的强烈排斥,是否也是一种本能的预警?
信任的基石,一旦出现裂痕,便再难弥合。
叶枫看着远处那灯火璀璨、却被无形邪阵笼罩的京城,只觉得那不再仅仅是一个权力的旋涡,更像一个张开了巨口、等待着吞噬一切的深渊。
祭天大典,究竟是终结一切混乱的终点,还是另一场更大阴谋的开端?
叶枫握紧了手中的剑,感受着丹田内镇岳剑魂那沉稳却隐含愤怒的悸动。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必须更加谨慎。皇帝的话,要听,但不能尽信。自己的力量,要用,但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师叔,”叶枫缓缓开口,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明白了。祭天大典,我们会去。但如何做,做到何种程度,我们需有自己的判断。”
狂剑子看着叶枫眼中的清明和决断,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一笑,虽然笑容依旧带着苦涩,却多了几分欣慰:“好小子!总算没被那皇帝老儿忽悠瘸了!记住,咱们逍遥派的人,可以帮朝廷,但不能给朝廷当狗!师父的仇,老子没忘!悟道子师兄的仇,也没忘!”
旧的疑云未散,新的危机已至。在皇帝宏伟的蓝图背后,隐藏着一段血腥的过往和可能更加黑暗的未来。叶枫与狂剑子,这对师叔侄,在共同的疑虑和警惕中,达成了新的默契。
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