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谎言的重量-《白切黑女主VS高冷男主》

  江辰的问题,像一颗投入绝对寂静空间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吞噬一切的漩涡。“……究竟,是不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演出?”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敲打在林夕的耳膜上,也敲打在她精心构筑的伪装堡垒最核心的位置。

  夜风似乎都屏住了呼吸。银杏树的枯枝在头顶发出细微的、如同骨骼摩擦般的声响。

  林夕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刹那停止了跳动,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计算过载。所有预设的应对方案在脑海中疯狂闪烁、比对、淘汰。否认?太苍白,正中他“需要验证”的下怀。承认?那是自取灭亡。沉默?等同于默认。

  时间不允许她犹豫超过一次心跳。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清澈含笑的眼眸,此刻被一种巨大的、仿佛被最信任之人刺伤的震惊和痛楚所淹没。水光迅速积聚,却不是欲落未落的可怜,而是强忍着不肯示弱的倔强。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无法相信会听到这样的质问。

  “学长……”她的声音破碎了,带着一种被撕裂的沙哑,“你……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问题本身,变成了一把指向他的、关于“信任”的利剑。这是情感博弈中最高明的反击——转移矛盾的焦点。

  江辰深邃的眼眸不动分毫,依旧牢牢锁住她,仿佛要穿透那层水光,看清其后最真实的灵魂。他的平静,是一种冷酷的解剖刀。

  “回答我。”他重复,语气没有任何加重,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他不接受任何模糊处理。

  林夕像是被他的步步紧逼逼到了绝境,她猛地向后退了一小步,环抱住手臂,这是一个典型的自我保护姿势。她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极力压制着翻涌的情绪。再抬起头时,眼里那份痛楚更深,却奇异地带上了一丝……自嘲般的凄凉。

  “好……我回答你。”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轻微的颤抖,“没错,是演出!”

  这句话如同惊雷,让江辰那完美无波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但林夕的话没有停止,她语速加快,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激动:“我演出我的努力,演出我的认真,演出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的懂事!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我这个靠着奖学金才能站在这里的‘异类’,只要表现出一点点不合时宜的真实,就会被你们这个光鲜亮丽的世界毫不犹豫地排斥出去!”

  她的眼泪终于滑落,不是委屈的哭泣,而是愤怒的、滚烫的泪水。“我拼尽全力想融入,想做好每一件你交给我的工作,想证明我值得留在这里……可到头来,在你眼里,这一切就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演出’?”她用力擦掉脸上的泪水,眼神里充满了被误解的绝望和一种孤注一掷的骄傲,“江辰学长,是不是在你们这样的人眼里,像我这样的人,连呼吸,都需要事先写好剧本?”

  她完美地将“演出”的定义,从“处心积虑的算计”偷换成了“底层者为了生存而不得不进行的伪装和努力”。她用自己无法改变的出身作为盾牌,将江辰的质疑,扭曲成了上位者对努力生存者的傲慢与偏见。

  这一招,险到了极致,也妙到了极致。它在挑战江辰那套建立在“规则”和“价值”之上的世界观的同时,也触碰到了他内心深处,那或许连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对于“纯粹”和“真实”的一丝隐秘渴望。

  江辰沉默了。

  他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那双被怒火和伤心烧得异常明亮的眼睛。他精密运转的大脑,第一次在处理关于“林夕”的数据时,遇到了无法立刻解析的悖论。

  她的痛苦,如此真实。她的指控,逻辑上……似乎也并非完全站不住脚。难道,真的是他先入为主的偏见,将她的所有行为都过度解读了?难道资料室那一幕,真的只是一个巧合,而陆子昂,才是那个唯一的变量?

  他的完美秩序,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不是因为证据,而是因为……情感逻辑的侵入。

  就在这时——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冷意的嗤笑,从宿舍楼门厅的阴影处传来。

  林夕和江辰同时转头。

  苏沫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她手里拿着一个似乎是遗忘在学生会办公室的水杯,脸上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近乎怜悯的嘲讽表情。她显然已经站在那里,听到了大部分对话。

  “真是精彩。”苏沫的目光扫过林夕泪痕未干的脸,最终落在江辰那出现细微动摇的脸上,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在场的两人听清,“江辰,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吃‘受害者有罪论’这一套了?”

  她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林夕刚刚努力营造出的悲情氛围,也像一盆冷水,泼向了似乎有所动摇的江辰。

  林夕的心猛地一沉。苏沫的出现,将她好不容易扳回一城的局面,再次推向了不可预测的深渊。

  江辰的目光因为苏沫的话而骤然锐利起来,他重新看向林夕,那里面刚刚泛起的一丝疑虑和柔和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审视和冰冷。苏沫的话提醒了他,不要被情绪左右判断。

  “苏沫,”江辰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比之前更冷,“这不关你的事。”

  “是吗?”苏沫走近几步,站在光暗交界处,看着林夕,像是随口一提,却又字字诛心,“我只是刚好想起来,之前帮忙整理转校生资料的时候,好像看到林夕学妹的档案里,高中时期参加过市级心理剧大赛,还拿了最佳女主角呢。真是……天赋异禀。”

  心理剧……最佳女主角……

  这几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锤,重重落下。

  林夕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抽空了。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苏沫会去查她如此边缘的过往,并且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给予她这致命的一击!

  她所有的辩解,所有的眼泪,所有的“生存伪装论”,在“最佳女主角”这个事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仿佛一场正在上演的、被人当场戳穿的蹩脚戏剧。

  江辰的眼神,在听到苏沫的话后,彻底冰封。他看向林夕的目光,不再有探究,不再有疑虑,只剩下全然的、冰冷的失望,以及一种……被彻底愚弄后的滔天怒意。那怒意隐在他完美的面具之下,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

  他没有再看林夕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他的视线。

  他转向苏沫,声音平稳得可怕:“谢谢提醒。”

  然后,他径直转身,迈步离开。这一次,他的背影没有丝毫停顿,决绝得像是要彻底走出这个由谎言构筑的泥潭。

  树下,只剩下林夕,和对面带着胜利者般冷静笑容的苏沫。

  夜风再起,吹得林夕单薄的身体晃了一下。她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空白。精心布置的棋局,在最后一步,被对手用她完全未曾预料到的方式,将了军。

  苏沫看着她,最后轻轻说了一句:“戏,终归是要落幕的。”

  说完,她也转身,优雅地消失在宿舍楼的门厅内。

  空旷的楼下,只剩下林夕一个人,站在冰冷的夜风与破碎的光影里。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失败了么?

  不。

  她慢慢抬起头,望向江辰离开的那片深邃的黑暗,麻木的眼底,一点点地,重新凝聚起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也更加危险的光芒。

  苏沫揭开了她一层伪装,但也让她看清了,下一个需要拔除的“障碍”是谁。

  而江辰……他那冰冷的失望和怒意,是否,也是一种另一种形式的……“在意”?

  游戏的难度升级了。

  但猎人,从不会因一时受挫而放弃猎物。

  她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