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祸水东引-《盖世悍卒》

  冰冷的河水几乎冻僵了骨髓,芦苇叶留下的划痕在寒风中如同刀割般刺痛。但江辰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

  他像一头被猎犬追逐的狐狸,凭借着最后一点力气和惊人的意志,绕了一个极大的圈子,避开所有可能被巡逻队注意的路径,终于在戍垒换岗前最混乱的时刻,悄无声息地溜回了那间破屋。

  背靠着冰冷的木门滑坐下来,他剧烈地喘息着,心脏依旧狂跳不止,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那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极致恐惧和后怕。

  门外,戍垒里的混乱并未平息。王麻子尖厉的呵斥声、兵卒们惊慌的跑动声、火把噼啪燃烧声……交织在一起,预示着大事不妙。

  绝不能坐以待毙!

  王麻子不是傻子,相反,他能在这黑山墩作威作福多年,必然有其狡猾和狠辣之处。等他冷静下来,仔细勘察河边现场,那绝非天灾的爆炸痕迹、那残留的刺鼻硝烟味、还有那隐约可辨的脚印……迟早会怀疑到人为,进而展开更严酷的搜查和拷问!

  自己屋角藏匿的那些东西,根本经不起任何搜查!

  必须主动出击!必须在王麻子的疑心固定在自己身上之前,将祸水引向别处!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计划,在极短的时间内于他脑中成型——嫁祸!制造一个合理的“意外”,让这次爆炸变得“顺理成章”,从而掩盖黑火药的存在!

  嫁祸给谁?

  目标必须满足几个条件:一,有制造“爆炸”的合理资源和场所;二,与王麻子关系不睦,甚至有利害冲突;三,相对容易下手,不易被识破。

  几乎瞬间,一个目标跳入他的脑海——伙头军!

  戍垒的伙食由一个脾气暴躁、同样贪墨克扣的老伙夫长和他的几个手下负责。他们掌管着伙房、炉火、油脂,甚至偶尔为了改善伙食或某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比如私酿酒水),会偷偷进行一些简单的“加工”。王麻子早就对伙头军那点油水眼红,双方明争暗斗不止一次。

  最重要的是,伙房里就有现成的、能引发“意外”的东西——油!高温下的油脂,若操作不当,足以引发猛烈的燃烧甚至爆炸!虽然威力远不如黑火药,但足以解释那声巨响和浓烟!

  风险极大!一旦失手,就是自投罗网!

  但此刻,已别无选择!这是唯一能混淆视听、争取时间的机会!

  行动必须快!必须在王麻子派人彻底封锁河边现场、并开始内部排查之前完成!

  江辰猛地站起身,不顾身体的冰冷和僵硬,迅速行动起来。

  他首先将藏匿在屋角的所有硝石、炭粉、硫磺以及研磨工具,用破布层层包裹,然后冒着极大的风险,趁外面混乱,溜到破屋后最偏僻的一个角落,徒手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疯狂挖掘!指甲崩裂,鲜血渗出,他也浑然不觉!直到挖出一个浅坑,将那些要命的东西深深埋入,仔细掩盖好所有痕迹,撒上枯叶和积雪。

  然后,他需要一件工具——一个能制造“意外”的工具。他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堆原本用于烧炭的、半干不湿的柴火上。他迅速挑选出一根粗细合适、一端带有分叉的硬木棍。

  最后,他需要一点“诱饵”。他摸了摸怀里,只剩下昨天赵叔偷偷塞给他的、小半块舍不得吃完的杂粮饼子。他咬咬牙,将饼子碾碎。

  准备就绪!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潜行的猎豹,贴着营房的阴影,朝着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的伙房方向摸去。

  戍垒的注意力果然大部分都被河边的爆炸吸引了过去,尤其是王麻子,正气急败坏地召集人手,似乎准备亲自去河边查看。伙房这边反而相对冷清,只有两个帮厨的小兵心不在焉地守着大门,抻着脖子往河边方向看热闹。

  机会!

  江辰绕到伙房后面。这里堆放着大量柴火和杂物,还有一个用于倾倒泔水的小门。浓烈的油烟和食物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扇透出灯光的窗户,沾湿手指,悄无声息地捅破窗纸,向内窥视。

  伙房里,老伙夫长正骂骂咧咧地指挥手下赶紧生火造饭,显然被突如其来的混乱打乱了节奏,心情极差。一口巨大的铁锅里,正烧着热油,似乎准备炸制什么东西,油温已然很高,冒着淡淡的青烟。旁边还放着几坛子可能是用来调味的浊酒。

  Perfect!

  江辰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他迅速退到柴火堆后,将碾碎的饼子屑仔细地撒在一条从油锅方向通往酒坛方向的路径上。然后,他拿起那根准备好的木棍,将分叉的一端悄悄探入窗户缝隙,屏住呼吸,瞄准——

  目标不是油锅,而是油锅下方那燃烧正旺的炉膛!

  他要用这根长棍,远远地、猛地拨动炉膛里燃烧的柴火!

  只要有几块带明火的木柴被拨出,落在撒了饼子屑(充当诱饵,吸引注意力)的地上,就有可能引燃泼洒在地上的油渍或酒液(伙房地面永远油腻腻的),进而蔓延到附近的酒坛!密封酒坛遇热,完全可能膨胀爆炸!虽然威力有限,但足以制造混乱和燃烧,掩盖黑火药爆炸的某些特征!

  整个过程必须快、准、狠,且绝不能被人发现!

  就在他全神贯注,准备发力的一刹那——

  “谁?!谁在那儿?!”

  一声厉喝突然从伙房前面传来!似乎是哪个帮厨的小兵听到了细微的动静!

  江辰浑身一僵!冷汗瞬间冒出!

  被发现了?!

  千钧一发!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计划,准备立刻遁走的瞬间,伙房前面突然传来更大的喧哗声!

  “王头儿叫所有人都去校场集合!快!立刻!”是王麻子亲信的声音,看来他终于想起要封锁消息和排查内部了。

  伙房里的骂声和脚步声顿时朝着前门涌去。那个发现异常的小兵也被这命令吸引,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跑向了前门。

  天赐良机!

  江辰不再犹豫!眼中厉色一闪,手臂猛地用力!通过木棍的分叉,精准地勾住炉膛里一块燃烧正旺的大柴,猛地向外一拨!

  哗啦!

  带着熊熊火焰的木柴被勾出炉膛,翻滚着落在地上!恰好落在那些饼子屑上!

  噗!干燥的饼屑瞬间被引燃,发出微弱火光和烟!

  但这还不够!

  江辰毫不犹豫,再次用木棍猛地一扫!将地上燃烧的木柴和饼屑,朝着旁边那几坛浊酒的方向扫去!

  火星四溅!

  地面上常年积累的油污瞬间被点燃,火苗猛地窜起一道火线,迅速扑向酒坛!

  “着火了!伙房着火了!”

  恰好此时,一个伙夫因为忘了拿东西折返回来,正好看到地上窜起的火苗,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整个伙房瞬间炸锅!刚走到门口的老伙夫长等人连滚带爬地跑回来救火!尖叫声、哭喊声、物品碰撞声响成一片!

  混乱中,根本没人注意到窗外那根迅速缩回的木棍。

  江辰扔下木棍,如同鬼魅般迅速后退,融入更深的黑暗之中,头也不回地朝着校场方向跑去。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他刚混入校场上那些惊魂未定、不明所以的兵卒队伍中,就听到——

  轰!啪!

  伙房方向传来一声并不算剧烈、但足够响亮的爆炸声!伴随着玻璃或陶器碎裂的清脆声响!紧接着,是更加猛烈的火焰燃烧的呼呼声和更加惊慌失措的哭喊叫骂!

  “完了!酒坛子炸了!” “快救火啊!” “水!快拿水来!”

  校场上所有人都被这接连不断的变故惊呆了,纷纷扭头看向火光冒起的伙房方向,满脸惊恐和茫然。

  王麻子脸色铁青,看看河边方向,又看看伙房方向,眼神惊疑不定,彻底懵了。怎么这边爆炸刚完,那边伙房又炸了?!难道是蛮子细作里应外合?!

  “头儿!头儿!”一个派去河边查探的小头目连滚爬爬地跑回来,气喘吁吁地报告,“河边…河边那石头炸得邪门!不像是雷劈的…倒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王麻子厉声喝问。

  “有点像…有点像伙房炸坛子的动静…就是…就是猛得多!”那小头目语无伦次地比划着,“地上还有股怪味…跟伙房着火这味儿…有点像…”

  恰在此时,一阵风吹来,从伙房方向带来了燃烧油脂、粮食和酒精混合的、略带焦糊和刺激性的气味。

  王麻子猛地抽动鼻子,对比着记忆中河边那更刺鼻的味道,虽然觉得有些不同,但混乱和先入为主的想法让他下意识地将两者联系了起来。

  再加上老伙夫长平时私底下酿酒偷卖、中饱私囊是公开的秘密……

  王麻子的三角眼里瞬间充满了暴怒和“恍然大悟”!

  “好哇!老子说是哪个天杀的把石头崩了!原来是你们这帮伙房蠢猪!”他跳着脚破口大骂,“定是你们这帮杀才私藏酒水,不小心弄炸了坛子,惊了老子!还他妈敢谎报军情,说什么河边爆炸!想掩盖你们那点腌臜事是不是?!”

  他完全“合理”地脑补出了“真相”——伙头军私酿的酒坛爆炸,声音传远,被误以为是河边出事。而河边那被炸裂的石头…或许真的是巧合?或者是之前什么原因造成的?已经被他混乱的逻辑自动忽略了。

  “给老子把伙头军那帮混蛋全都抓起来!”王麻子咆哮着,彻底将怒火转向了可怜的伙头军。

  一场闹剧般的抓捕和审问在校场上演。老伙夫长百口莫辩,哭天抢地。

  江辰混在人群里,低着头,如同所有吓坏了的小卒一样,身体微微“颤抖”。

  没有人注意到,他低垂的眼眸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冰冷如刀锋般的的光芒。

  祸水东引,险棋功成。

  危机暂时解除,但王麻子的暴躁和多疑并未消失。

  真正的危险,只是被推迟了。

  而他手中那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还需要更深地隐藏,等待真正石破天惊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