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红眼病-《小女有一点神神叨叨》

  三艘船顺着娘娘河行驶了一个小时就到了鸟村的河岸边。

  有生之年没有见过这么多鸟!黑的、白的、花的……

  肖燕正给朱冬梅和沈银林讲完幼儿园惨案,几声凄厉的乌鸦叫声和泣血的哭唱伴着锣声传开,三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似乎岸上正在举行丧葬仪式。

  又怂又好奇的三个人决定到岸上远远地看一看,于是加入了岸边的人群,遇到了腿肚子打颤的朱金平和人形拐杖朱贵喜。

  沈得福病了,躺在船上哼哼唧唧的,不然又多一个又怂又好奇的。

  肖年成是在肖燕后面上岸的,一把把肖燕扛到自己肩膀上。

  棺木已经沉入新挖的坑底,坑沿上的人正在缓慢地移动,表情悲戚麻木,目光呆滞地盯着坑洞。

  忽然,一声突兀又刺耳的高叫,猛地划破了低沉的空气,“喔……喔……喔……”

  岸边的人惊愕地循声望去,只见坑边的前方,一个瘦弱的身影正以极其怪异的方式蹿跳,像个扑棱的公鸡,向着天空啼叫。

  他每跳一步,身体向坑里倾斜,又奇迹般地正回来,看样子是个瘸子。

  绕着坑洞行走的死者亲人视若无睹,跟在一个头发全白的拎着锣的白胖老人后面,有序地挪动步伐。

  老人手上的锣一敲,行走的人就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扬手抛向棺木,旁边一铲一铲的泥土紧接着覆盖上棺木。

  直到那深坑终于被填满鼓出一个土包,瘸子终于不学鸡叫了,佝偻着身子喘着粗气。

  白胖老人敲着锣领着死者的亲人在新坟四周绕了一大圈,有人烧纸钱,有人扔硬币,有人哭唱……

  路过岸边时,白胖老人朝着众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随即向着村子里面走去,围观的人自发地跟着队伍走了。

  岸边一下子就只剩下学鸡叫的瘸子和肖燕他们几个。

  朱金平指了一下弯腰在田里捡东西的瘸子问:“爸,他在捡钱吗?”

  “嗯,那应该是他可以得的钱。”

  朱贵喜也不太确定,每个地方的丧葬风俗不一样,再加上前几年大家都不敢大肆操办。

  沈老太爷都没有这么齐整的葬礼,那个二百五今天头疼,不会是他爷爷找他吧?等会儿要给他站个水碗看看。

  肖年成把肖燕从肩上抱下来,揉了揉生疼的头皮,问:“我们是先回船,还是等等问一问这位大哥?”

  “银林,你带小燕、冬梅先回船上去,我们等一会儿。”

  朱贵喜转身喊着,一看挂在朱冬梅身上的沈银林,直翻白眼,又一个二百五。

  沈银林和朱冬梅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木木地转身往回走。

  肖燕抬脚跟上,眼角瞟到一枚发光的硬币——五分钱。

  她弯腰捡起来,吹一吹,刚伸出手喊了一声“爸爸”,只见那个瘸子像闪电一样冲出来,“啪”地把肖燕手上的硬币打掉。

  “嗷~~~”肖燕哭了,手好疼。

  “喔~~~”瘸子叫了,手好疼。

  肖年成抱起肖燕,如临大敌,瘸子着急地比划着,指着肖燕摇手,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能拿,小孩……不能拿……”

  肖燕趴在肖年成肩上抽泣,这个瘸子比呆长赢还可怕,明明那个红眼病的小女孩也在那儿捡啊!

  沈银林和朱冬梅抱在一起,站在跳板上直哆嗦,朱金平也吓了一大跳,死死掐着朱贵喜的胳膊。

  朱贵喜深吸了一口气,把朱金平的手拍下,拱手作揖,“对不住大哥,小孩子不懂事。”

  瘸子挤着笑,摆摆手,“回家……洗……洗手,晒……晒太……太阳……晦……晦气。”

  “好的好的,谢谢大哥!”

  肖年成拍着肖燕的背,一个劲儿的点头。

  这位瘸子大哥是个好心的,这种钱确实不应该碰的。

  肖燕被朱金平带回到船上,胸口一把无名火在烧,她打开满是破洞的扇子扇了扇,才感觉凉快一些。

  朱冬梅和沈银林两人缩在香案前抖得跟筛糠一样。

  他们根本没有看到一个得红眼病的小女孩在瘸子旁边捡钱啊!

  “银林表哥,爷爷不是说绿眼睛只用元宝和纸钱吗?为什么要把人用的钱扔给他们?这个钱人不能用吗?那为什么那个结巴瘸子可以用?”

  “不……不知……知道啊!”

  沈银林脑袋发麻,舌头都捋不直了。

  肖燕看到朱冬梅抱着胳膊直打颤,抹了把额头的汗,疑惑地问:“冬梅姐姐,你很冷吗?”

  朱冬梅感觉头有点疼,“小燕,我有点不舒服,躺一会儿啊!”

  “我也躺一会儿。”

  沈银林也跟着朱红梅躺下。

  肖燕看着躺着的两条人,考虑要不要给他们盖个被子。

  傍晚的时候,肖年成和朱贵喜回到船上,发动挂桨机,把船开到了西南边一个满是荷花的码头。

  那个白头发的白胖老人和瘸子已经站在岸边等候。

  肖燕和家人们已经知道了那个白胖老人就是戴山,瘸子是戴山捡的儿子,叫戴鱼。

  肖燕上了岸闻着花香,心情愉悦了不少,乖乖地喊了爷爷和伯伯。

  “把船锁起来就行,有黑子它们在这儿看着,没人来偷东西。”

  一只体积非常大的乌鸦停在船头上“哑哑”叫了两声,岸边的柳树上、荷花边顿时飞来了各种各样的鸟。

  肖燕趴在肖年成肩膀上,自来熟地问:“爷爷,这些大鸟都是你养的吗?”

  戴山背着手,带着大家慢慢往自己家走去,乐呵呵地说:“黑子小时候断了腿,我治好了,然后就一直跟着我,后来就成了这一片的鸟王。”

  肖燕睁着星星眼崇拜地望着弥勒佛一样的戴山,她也想要养个鸟王。

  鸟村只有二十来户人家,每户人家的房子都特别大,距离也很远,隔着成片的菜地。

  戴山指着远处一座小山说:“那是雀头山,有点小,你们没事可以去玩一玩,山上有活泉水。”

  又指着一路走过的田说:“这一片田连着那个荷塘是我家承包的,这里没有坟,你们别怕!”

  戴山看见朱冬梅、沈银林和沈得福三人团在一起抖抖的,以为他们是被镇上的凶杀案和刚才的丧事吓着了。

  寻思着,这几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沾了些晦气,待会儿鸡汤里撒点佐料。

  朱金平拎着一篮子粽子,走在筛糠似的三人后面,听着他们嘀咕什么红眼病,吓了一大跳。

  红眼病是会传染的,又疼又痒,得过以后好长一段时间眼睛都模糊不清。

  朱金平紧张地问:“你们说谁有红眼病啊?”

  他音量没有压下,走在前面的人都听到了。

  “什么红眼病?”

  肖大凤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那个小女孩有红眼病啊!她刚才也在那边和戴鱼伯伯一起捡钱的,戴鱼伯伯都没有打她的手。”

  肖燕指着远处的新坟,趁机跟戴山告状。

  瘸腿戴鱼一脸懵地摇头摇手,“没……没看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