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前奏-《征途与山河》

  孟时序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苏婉宁在心里悄悄吐槽了一句:纨绔子弟,不知所云。随即,神色便恢复如常。

  当晚,熄灯号早已响过许久,苏婉宁躺在床铺上,却毫无睡意。

  白天的情景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流转。记者们刁钻的发问,木兰排坚定的支持,阿兰凌厉出手的英姿,全场雷鸣般的掌声,还有……

  他最后那句辨不出情绪的“回答得很好”。

  以及,更早些时候,他站在主席台上,面无表情地命令她当众检讨的模样。

  她轻轻翻了个身,对着窗外的月色轻声说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闭眼,睡觉。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最终停在了她们宿舍门口。紧接着,门缝底下悄无声息地塞进一个小纸包。

  孟时序站在阴影里,目光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他本该立即离开,脚步却像生了根。

  月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他肩头洒下一片清辉。

  想起她白天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想起她带着女兵们喊“英明神武”时的得意,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真是......

  他随即轻笑一声,摇摇头,转身离开,军靴踏在地面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苏婉宁悄然起身,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了地上的物件。

  轻轻打开,里面是一瓶酒精棉球,还有一小瓶特供的活血化瘀药油。

  纸上没有任何署名,只有一行刚劲有力的字迹:

  “给阿兰。今日,木兰排很好。”

  苏婉宁握着那瓶还带着夜露微凉的药油,在宿舍门口静静站了片刻,目光望向走廊尽头那片沉沉的夜色。

  “这个孟时序……”

  她轻轻摇头,唇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转身将药油悄悄放在阿兰的枕边,又找了张纸条,提笔写下:

  “营长特供,放心用。好药,不留疤。”

  第二天清晨,阿兰脸上的伤痕已明显消肿。

  训练间隙,童锦凑过来小声问:

  “兰姐,你这伤好得真快,用的什么灵丹妙药啊?”

  阿兰与正在整队的苏婉宁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唇角微扬:

  “营长特供的。”

  这话恰巧被路过的孟时序听在耳中,他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目光扫过木兰排。

  苏婉宁见状,唇角轻轻一勾。

  就在孟时序被她那难得一见的笑意晃了眼时,整个木兰排突然齐刷刷立正敬礼。

  下一秒,女兵们清脆响亮的口号响彻整个训练场:

  “营长带兵有方!英明神武!战无不胜!”

  隔壁正在训练的男兵们全都目瞪口呆地望过来,连教官都忘了喊口令。

  孟时序的嘴角微微抽动。

  他看着站在队伍最前方、一脸“诚恳”等待指示的苏婉宁,只觉得心肝都在发颤。

  这要在私下,他非得好好收拾她一顿不可。

  可现在——

  他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在一片“英明神武”的余音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继续训练”。

  随即转身,大步离开了现场。

  几天后,孟时序在办公桌上看到了一封来自军报社的信。熟悉的娟秀字迹,让他冷峻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他拆开信,信纸上是妹妹一贯略带跳脱的笔触:

  “哥:

  我已平安返回报社。

  那日的采访素材非常丰富,正在整理撰写。

  你放心,我会用最客观、最真实的笔触,将木兰排的风采,尤其是她们那股“巾帼不让须眉”的劲头,原原本本地呈现给全军读者。

  她们值得这份荣誉。

  这次回去,我想了很多。

  想起小时候你护着我的样子,也想起你跟我说的那些话。

  你说得对,我们孟家的女儿,有自己的骄傲,不该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迷失自己。以前是我不懂事,钻了牛角尖,给你添麻烦了。

  另外……哥,有句话我一直想说。

  加油!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妹妹我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你!你永远是我最骄傲、最厉害的哥哥!

  妹:晚晴

  即日”

  孟时序反复将最后几行字看了两遍,眉头微微皱起,深邃的眼眸里难得地染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困惑。

  加油?

  加什么油?

  他近期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加油”的任务或挑战。训练按部就班,木兰排的编制和嘉奖也已落实,一切都在正轨上。

  他下意识地反思自己最近是否在妹妹面前流露出什么工作上的压力,却一无所获。

  这没头没脑的鼓励,着实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将信纸仔细折好,重新塞回信封里。

  女儿家的心思,果然是这世界上最难解的谜题之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手将信锁进了抽屉。

  他哪里想得到,自己那份刚刚萌芽、深藏心底、自以为无人知晓的情愫,早已被妹妹那双哭红过的眼睛,瞧得清清楚楚。

  他更不会知道,远在报社的孟晚晴,正咬着笔杆子为他操碎了心。

  孟晚晴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兄长那样的人,心思深沉,行事果决,可在某些方面却纯粹得近乎执拗。他既已动了心,怕是连自己都还未曾完全明晰,更别说表达了。

  万一……

  他不知如何靠近,反而将人推得更远了呢?

  孟晚晴拿起笔,在稿纸的空白处无意识地画着圈。

  或许,她该找个时机,去探探苏婉宁的口风?至少,也要知道对方对兄长……

  究竟是何看法。

  想到此处,她轻轻叹了口气。原来为人操心,是这般滋味。

  在孟时序被木兰排那声响彻云霄的“英明神武”送走后的第七天,收到他妹妹孟晚晴没头没脑那句“加油”信的第三天。

  一份来自师部的加密命令,打破了尖刀营的训练节奏。

  深夜,紧急集合的哨音尖锐地划破夜空。

  全营官兵迅速在黑暗中集结。

  探照灯将训练场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感。

  孟时序站在队列前,作训服的肩章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面容肃穆,目光如炬。

  “同志们!”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洪亮。

  “接师部命令,我营将于今夜,即刻开展夜间跳伞训练!”

  台下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夜间跳伞,这是空降兵训练大纲里最高难度的课目之一,能见度低、气象复杂、地面参照物模糊,对心理和技术都是极致的考验。

  “这次夜训,不是演习,是实战化考核!”

  孟时序的声音斩钉截铁。

  “师部首长将亲临现场督导。考核优秀单位,将获得参加一个月后‘雷霆—xx’跨军区实兵对抗演习的资格!”

  “雷霆”演习!

  这个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让所有官兵的心都灼热起来。

  这是全军瞩目的高水平演习,能参与其中,是每一个野战部队的荣耀!

  “各连,按预定方案,检查装备,登车出发!”

  孟时序下达最终指令。

  “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是!”

  震天的回应声冲破夜幕。

  车队在夜色中向机场疾驰。

  车厢内,气氛凝重。

  木兰排的女兵们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最后一次仔细检查着伞包、头盔、夜视仪等装备,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

  苏婉宁坐在车厢最前方,目光掠过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

  夜间实跳对她们来说是第一次。模拟器上的千百次练习终究不同于真实的夜空。

  黑暗会吞噬视觉参照,高空的气流难以预测,着陆场的判断更是容不得半分差错……

  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变数。

  而且,这不仅仅是一次训练,更关系到能否踏上那个更广阔的舞台——

  “雷霆”演习。

  那是所有军人的梦想擂台,她必须带领木兰排抓住这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