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白杆陷阵困泥潭-《明末无双:朕的女将有点野》

  大雨,下了足足三天三夜。

  豆大的雨点砸在芭蕉叶上,噼里啪啦地响个没完,好像永远都不会停。

  整个临时营地,已经成了一片烂泥塘。

  踩下去一脚深一脚浅,烂泥里混着烂树叶和不知道什么畜生的粪便,那股腥臭味熏得人想吐。

  士兵们随便搭的帐篷,早被雨水泡透了,湿哒哒地往下塌,感觉随时都会倒。

  空气里湿得能拧出水。

  大家的盔甲和兵器上都挂着水珠,很快就生了锈,像长了难看的霉斑。

  秦良玉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帅帐门口,任凭冰冷的雨丝打在她脸上。

  那张脸,只剩下疲惫。

  她身上那件原本锃亮的麒麟银甲,现在溅满了泥点,早就没了光泽。

  她那双眼睛,曾经在万军之中都能看清战机,现在却熬满了血丝,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片烂泥营地。

  她最得意的白杆兵,那些在山里跟猴子一样灵活的精锐,本来一套长杆枪阵天下无敌。

  可在这鬼地方,全都没了用武之地。

  长枪耍不开,阵法也摆不成。

  一个个都跟被拔了牙的老虎似的,有的是力气,可就只能憋屈地陷在这绿色的泥潭里。

  “报——”

  一个传令兵浑身湿透,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脚下一滑,一头栽进齐膝深的泥水里。

  他挣扎着爬起来,脸上又是雨水又是眼泪,带着哭腔喊。

  “将军!西路清剿营刚传来的消息……”

  “他们昨天下午过一条河谷的时候,又……又有三十七个弟兄,突然就倒了,嘴里往外冒黑血,军医还没赶到,人……人就没了!”

  帅帐里,几个副将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秦良玉的身子轻轻晃了晃。

  她一把攥住腰间的剑柄,手指头用劲到发白,指甲掐进肉里,掌心的刺痛才让她勉强站稳。

  又是毒瘴!

  十天了,这都是第七份差不多的战报了。

  那些土司蛮子,就跟躲在臭水沟里的毒蛇一样。

  他们根本不跟你正面对着干,就仗着对这片林子熟,把大军往那些死地里引。

  看着没什么,其实到处都是要人命的玩意儿。

  除了毒瘴,还有那些哪儿都有的陷阱。

  有些绊索伪装成藤蔓,一碰上,就是满天的毒箭射过来。

  落叶下面盖着削尖的竹桩,上面抹了毒,碰一下就死。

  甚至山沟里看着清亮的溪水,都可能被下了什么恶毒的巫蛊。

  喝下去的士兵会发疯,自己弄伤自己,直到活活累死。

  这些阴损的招数,怎么防都防不住。

  让这些习惯了在战场上正大光明摆开阵势干仗的明军,从骨子里感到害怕和没辙。

  “将军,不能再往前走了!”

  一个跟了秦良玉很多年的老部下,实在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嗓子沙哑地劝道。

  “弟兄们已经累到不行了!这林子……它在吃人啊!咱们应该马上停下,退回石笋城,重新弄好防线,再想别的办法!”

  想别的办法?

  秦良玉闭上眼,脑子里冒出来的,是那个男人的样子。

  她记得出征前,在龙舟旗舰上,他把征南大将军的帅印亲手交给自己时,那眼睛里明明白白的信任。

  “良玉,西南这块地方,朕就全交给你了。”

  “朕信你,你的白杆兵,会是朕最锋利的一把剑,替朕扫平所有跳梁小丑。”

  陛下的交代,话还在耳朵边上响着。

  可现在,这把被他那么看重的剑,却陷在泥潭里,一身的锈。

  愧疚和不甘心,像刀子一样在心里搅。

  她睁开眼,眼神冷得像冰。

  “军令如山!”

  帐篷里一下就安静了。

  “陛下让我们剿清杨应龙的余孽,一天不把活干完,就一天不准后退半步!这是死命令!”

  她扫视着手下的将领,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谁敢不听,不管官大官小,按临阵脱逃的罪名办,斩!”

  众将领听了这话,心里都是一哆嗦,连忙躬身,再也不敢多嘴。

  秦良玉让所有人都退下,自己一个人走回帅帐。

  帐篷里,巨大的沙盘上插满了代表自己部队的蓝色小旗。

  可蓝旗周围,到处都是让人看着就害怕的红色标记。

  每一个红标记,都代表着一支被偷袭,或者不是因为打仗而损失惨重的部队。

  她派出了自己最好的斥候,那些能在山里追狐狸好几天的白杆兵猎手。

  可派出去十队,能活着回来的,不到三队。

  就算回来的,也大多受了重伤,精神恍恍惚惚的,嘴里翻来覆去就念叨着“鬼”、“林子里的鬼”这些胡话。

  杨应龙的打法,就像一张大蜘蛛网。

  她带着的这支大军,就是网中间的猎物,越是挣扎,就被缠得越紧,命丢得越多。

  憋屈!

  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秦良玉一拳砸在沙盘边上,硬木头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

  这是她带兵几十年,头一次这么怀疑自己的本事。

  她引以为傲的那些兵法,打了那么多仗的经验,在这片不讲规矩的林子里,竟然一点用都没有。

  她抬起头,从帐篷的缝隙里,看着阴沉沉的天。

  这片林子,真就像一头活着的,有自己想法的绿色巨兽。

  它张着大嘴,用瘴气、毒虫、陷阱和没完没了的雨水,一点一点,又慢又狠地,消化着她的军队,吃掉她的骄傲。

  难道……陛下真的想错了,没料到这地方这么可怕?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死了。

  不!陛下是神,神不会错。

  错的,肯定是自己!是自己没本事,没想明白陛下更深一层打的是什么主意!

  夜深了。

  雨,总算小了点。

  帅帐里,蜡烛的火苗晃来晃去。

  秦良玉坐在桌子前,铺开一张从京城带来的最好的宣纸。

  她提起笔,蘸满了墨。

  这笔尖,感觉有千斤重。

  她要写一份战报,跟陛下说说眼下的难处。

  这对一向骄傲,习惯了拿胜仗给君王报喜的她来说,跟当众认输、开口求救没什么两样。

  写的每一个字,都像在自己心上划了一刀。

  “臣,征南大将军秦良玉,泣血上奏……”

  她的笔尖在纸上停了很久,一滴黑墨从笔尖掉下来,在白纸上晕开一团,特别扎眼。

  过了好久,她胸口起伏了一下,攥着笔杆的手指关节发白,眼神里的挣扎最后沉了下去,变得清明。

  她必须让陛下知道这里的真实情况。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仗,是整个大明的仗。

  她不能为了自己的那点骄傲,让更多无辜的士兵,白白死在这鬼地方。

  笔尖,终于落了下去。

  一行行秀气又沉重的小字,在烛光下,慢慢地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