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废园-《血影江湖录》

  沈墨那断断续续、如同梦魇般的呓语,如同惊雷炸响在林清音耳边!

  “……陷阱……吕谨他……和幽冥……”

  吕谨和幽冥殿?!这怎么可能?吕谨是司礼监掌印,权势熏天,而幽冥殿是江湖邪派,意图颠覆朝廷,他们怎会勾结在一起?难道吕谨索要“幻梦散”的目的,并非仅仅是为了让郑贵妃安睡,而是与幽冥殿在御花园的阴谋有关?

  巨大的震惊与更深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林清音。她原本以为只是卷入宫廷倾轧,却没想到背后还牵扯着幽冥殿!若真如此,那瓶“幻梦散”一旦使用,后果不堪设想!她不仅成了帮凶,更可能让沈墨、让所有关心她的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必须立刻阻止!可是,沈墨还未苏醒,外面情况不明,她孤身一人,如何对抗吕谨和可能存在的幽冥殿势力?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床上沈墨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他似乎在与体内的梦魇抗争,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痉挛。

  “沈墨!沈墨!”林清音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连忙握住他冰凉的手,轻声呼唤,将精纯的“济世医元”缓缓渡入,试图安抚他躁动的心神。

  或许是药元起了作用,或许是她的呼唤穿透了梦魇,沈墨剧烈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复下来。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锐利如鹰隼、冰冷如寒星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带着重伤初醒的迷茫与虚弱,却在她映入眼帘的瞬间,骤然凝聚,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紧紧锁住了她的身影。

  “清……音……”他声音沙哑干涩,几乎不成调,但那份失而复得的确认与难以言喻的情感,却清晰地传递出来。

  “是我,我在这里。”林清音连忙回应,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是庆幸,是后怕,也是面对未知危局的无力与委屈。

  她想将方才听到的骇人消息告诉他,想与他分担这沉重的秘密,可看到他如此虚弱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她扶着他,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温水。沈墨顺从地喝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他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散乱的发髻,以及眼底那无法掩饰的忧虑与疲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难言。

  他知道,自己能活下来,定是她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你……”他艰难地开口,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别说话,好好休息。”林清音打断他,用袖子轻轻擦拭他额角的冷汗,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你伤得很重,需要静养。”

  沈墨不再追问,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在这荒废破败的旧宅中,窗外月色凄迷,远处宫廷的乐声隐约可闻,仿佛是两个世界。而此刻,他的世界里,只有她。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林清音紧紧握着。那温软细腻的触感,带着医元特有的温和暖意,一点点驱散着他体内的寒意和剧痛过后残留的麻木。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混杂着汹涌的情愫,在他心头激荡。

  他反手,用尽此刻能调动的所有力气,回握住了她的手。

  林清音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他更紧地握住。他的手掌宽大,因常年握剑带着薄茧,虽然虚弱,却依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和……承诺。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交汇。没有了往日的试探、戒备与生死关头的仓促,此刻的凝视,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带着无需言说的牵挂,也带着一丝破土而出的、赤裸裸的情意。

  林清音的脸颊慢慢染上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她垂下眼帘,不敢再与他对视,心跳如擂鼓,仿佛要跳出胸腔。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和他目光中那沉甸甸的、几乎要将她融化的情感。

  沈墨看着她羞涩的模样,苍白的嘴角竟微微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他抬起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试探的意味,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滚烫的耳垂。

  林清音如同被电流击中般,身体轻轻一颤,却没有躲闪。

  空气中弥漫着药香、尘埃味,以及一种无声无息、却浓烈得化不开的暧昧与悸动。远处宫廷的喧嚣,此刻仿佛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对不起……”沈墨忽然低声说道,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深深的愧疚,“让你……涉险了。”

  林清音摇了摇头,抬起泪光点点的眼眸,望入他深邃的眼中:“只要你活着,什么都值得。”

  简单的一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的誓言。

  沈墨心中巨震,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他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他知道,有些话,不能再等了。

  “清音,”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郑重而缓慢,“待此间事了,若我……还能活着,你……可愿……”

  他的话未说完,但那份心意,已昭然若揭。

  林清音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红得如同晚霞。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低下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带着无限的羞涩与坚定,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如同天籁。

  沈墨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彩,仿佛连重伤的虚弱都被驱散了几分。他不再言语,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

  然而,这片刻的温情与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外间突然传来萧月如一声短促的厉喝:“谁?!”

  紧接着,是兵器出鞘的锐响和谢无咎冷冽的质问!

  林清音和沈墨同时脸色一变!

  沈墨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林清音按住。“别动,我去看看!”

  她迅速收敛心神,将那份刚刚确认的情愫深藏心底,眼中重新换上警惕,快步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只见庭院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脸上戴着青面獠牙鬼怪面具的身影!那人身形诡异,气息飘忽,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谢无咎持剑而立,与那黑衣人对峙。萧月如和阿吉也紧张地守在两侧。

  那黑衣人并未动手,只是用一双透过面具、冰冷无情的眼睛,扫过院内众人,最终,定格在林清音藏身的房门方向,一个沙哑扭曲、非男非女的声音,缓缓响起:

  “林姑娘,吕公公有令,时辰将至,问你……东西,可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