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心莲复苏-《血影江湖录》

  绿洲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幽冥殿杀手的尘埃已然落定,唯有风卷起细沙,发出单调的呜咽,仿佛在为这场惨烈的厮杀低吟挽歌。熔岩地龙庞大的尸身散发着余热与硫磺恶臭,与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音杀之力的锐意、以及“幽魂散”那阴冷的毒性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绝望的图景。

  林清音力竭昏迷,靠在沙赫瘦小的肩膀上,气息微弱,脸色比月光下的沙砾还要苍白。而沈墨,则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玄衣被鲜血与尘土浸染,脸色青黑,那支淬毒弩箭依旧钉在他的右肩,如同死亡的标记。他的呼吸几乎感觉不到,唯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生命尚未彻底离他而去。

  沙赫看着身边两个昏迷不醒的“保护者”,大眼中充满了无助与恐慌。他用力摇晃着林清音,发出带着哭腔的、含糊的音节,又爬到沈墨身边,看着他肩头那可怖的箭伤和青黑的脸色,急得团团转,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只是个孩子,即便拥有与沙漠沟通的奇异能力,面对如此严重的伤势与奇毒,也束手无策。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这片小小的绿洲。

  沙赫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几株光芒几乎完全熄灭的月魄草上。这是他知道的、唯一蕴含强大生机的东西。他连滚带爬地跑过去,用小手拼命地挖掘着月魄草根部的沙土,似乎想将它们整株拔起,带到沈墨身边。然而,月魄草扎根极深,且在他之前引动力量对抗地龙后已然元气大伤,任凭他如何努力,也只是徒劳。

  他瘫坐在月魄草旁,看着那微弱得随时可能熄灭的荧光,又回头看看生命迹象越来越微弱的沈墨,大颗大颗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混合着沙土,在他脏兮兮的小脸上冲出两道沟壑。他匍匐在地,将脸颊紧贴着冰冷的沙地,发出一种如同幼兽哀鸣般的、绝望而无助的呜咽。

  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中,异变发生了。

  或许是沙赫那纯净的、与沙漠同源的悲恸沟通了某种更深层的力量,或许是林清音昏迷前那不顾一切守护的意志残留在了这片空间,又或许是沈墨体内那不愿屈服的生命力做出了最后的呼应——

  一直静静躺在林清音怀中的某物,忽然透过薄薄的衣衫,散发出了柔和而温暖的白光!

  是那枚得自明月教、救治了林清音性命的圣心莲!

  这株世间罕见的疗伤圣物,在感知到主人濒临魂飞魄散的危机,以及沈墨身中剧毒、命悬一线的绝境时,其内蕴含的、浩瀚如海的磅礴生机与净化之力,竟被再次引动!

  柔和而温暖的白光越来越盛,如同一个微缩的月亮,自林清音怀中缓缓升起,悬浮在半空之中。白光洒落,首先笼罩了下方的林清音。她那因强行催动“绝音”而受损严重的经脉与枯竭的元气,在这纯粹生机的滋养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充盈,苍白的脸上也迅速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变得平稳悠长。

  紧接着,更多的白光,如同有生命般,流淌向了不远处的沈墨,将他整个人温柔地包裹其中。

  圣心莲的光芒笼罩沈墨的瞬间,他肩头那支淬毒的弩箭,竟如同冰雪遇阳般,开始缓缓消融、汽化!那深入骨髓、缠绕经脉的“幽魂散”剧毒,在这蕴含着天地间最纯净生机与净化之力的光芒面前,发出了无声的哀嚎,如同遇到克星的阴影,迅速地被逼出、分解、净化!

  沈墨青黑色的脸色开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弱的苍白。他体内那原本在毒素侵蚀下近乎停滞的惊蛰内力,在圣心莲生机的刺激与辅助下,开始重新缓缓运转起来。新生的、融合了刚柔特性的内力,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虽然微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生机与韧性,主动配合着圣心莲的力量,修复着受损的经脉,驱逐着毒素最后的残余。

  这是一个缓慢而微妙的过程。圣心莲的光芒持续散发着,如同一位最耐心、最高明的医者,一寸寸地抚平沈墨体内的创伤。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沙赫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连哭泣都忘记了。

  不知过了多久,悬浮的圣心莲光芒渐渐黯淡下去,最终化作一道流光,重新没入林清音怀中,仿佛耗尽了此次复苏的力量,再次陷入了沉寂。

  而也就在圣心莲光芒彻底消失的刹那——

  沈墨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随即,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从他喉间涌出,带出几口暗红色的、带着腥气的淤血。随着淤血咳出,他胸口的窒闷感大为缓解,虽然浑身依旧如同散架般剧痛无力,内息也微弱不堪,但那种生命飞速流逝的冰冷与绝望感,已然消失!他还活着!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右肩传来的一阵清凉麻痒之感,那里的剧痛和麻木已然消失。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去,只触到一片虽然狰狞但已然开始结痂的伤口,那支致命的毒箭,已然无影无踪。

  劫后余生的恍惚中,他猛地想起了昏迷前最后的景象——林清音那决绝的背影,以及那声冰寒刺骨的“你们都要死”!

  “清音!”他心中一紧,不顾身体的虚弱与疼痛,挣扎着就要坐起。

  一双温暖而略带颤抖的手,及时扶住了他。

  沈墨抬头,对上了一双含泪带笑、充满了无尽欣喜与后怕的明眸。林清音不知何时已然苏醒,正跪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肩膀。

  她的脸色虽然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但气息已然平稳,眼中重新有了神采。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化作无声的凝视。他从她眼中看到了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深入骨髓的担忧,她从他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一如既往的守护。

  无需任何言语,彼此的心意,在这一次生死交替的考验中,早已融为一体。

  沈墨反手握住她扶着自己的手,那温暖的触感是如此真实,驱散了他最后一丝恍惚。他目光扫过周围,看到了不远处熔岩地龙的尸体,看到了沙赫那带着泪痕却满是欣喜的笑脸,也看到了林清音嘴角那未干的血迹和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

  “你……又救了我。”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深深的愧疚与难以言喻的情感。他记得自己中毒倒下,记得那致命的危机,他能活下来,必然是林清音再次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林清音轻轻摇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滴在他紧握她的手背上,温热一片。“是圣心莲……它又一次救了我们。”她声音哽咽,“你若不在,我独活又有何意……”

  沈墨心中一颤,将她冰凉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沙赫看着两人,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弥漫的温情,破涕为笑,开心地在一旁手舞足蹈,发出含糊却欢快的音节。

  然而,短暂的温情与庆幸之后,现实的严峻再次摆在面前。沈墨重伤未愈,内力仅恢复一丝;林清音元气大损,圣心莲也再次沉寂;沙赫身份神秘,牵扯着沙漠异变。而幽冥殿的追杀,绝不会就此停止。

  沈墨的目光,越过绿洲,投向那死亡走廊的深处,那里,是乌素婆婆指引的,通往“归墟海眼”的未知之路,也是危机四伏的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