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狼川的月光-《血影江湖录》

  跟随商队“金驼铃”前行数日,单调的黄沙与戈壁尽头,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色彩。远方,一片依偎着雪山融水形成的绿洲而建的城镇轮廓,在蒸腾的热浪中若隐若现。灰黄色的土坯房屋鳞次栉比,高耸的了望塔如同指向苍穹的利剑,那就是塞外重镇——白狼川。

  越是靠近,空气中混杂的气息便越发浓郁。干燥的风沙、牲畜的膻气、烤馕与羊肉的香味、还有各色人等带来的、属于不同地域的体味与香料气息,共同构成了这座边陲重镇独特的面貌。往来的人流也明显增多,有裹着头巾、牵着骆驼的西域胡商,有穿着皮袄、腰佩弯刀的草原牧民,也有风尘仆仆的中原客旅,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服饰奇特、眼神警惕的部落之人。龙蛇混杂,秩序中透着一股野性的活力。

  阿古勒的商队显然在此地有些名气,守城的兵卒并未过多盘查便放行了。进入城内,喧嚣声扑面而来。狭窄而曲折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驼铃声、马蹄声不绝于耳。阳光被两侧的房屋切割,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沈墨与林清音牵着马,跟在商队后面,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沈墨的注意力更多放在那些看似闲逛、实则眼神锐利的人身上,以及一些建筑阴影中可能存在的窥视。林清音则对这里的药材、香料以及一些塞外特有的植物产生了兴趣,但并未表露,只是默默记下环境。

  “二位恩人,”阿古勒安排好商队事务,走过来热情地说道,“我在城西有一处落脚的小院,还算清净,若二位不嫌弃,可暂时在那里安顿。打听消息、补充物资也方便些。”

  沈墨略一沉吟,便点头应下。初来乍到,有一个可靠的落脚点确实省去许多麻烦。他看了一眼林清音,见她微微颔首,便对阿古勒道:“有劳了,房资我们会照付。”

  阿古勒连连摆手:“恩人说的哪里话!若非二位,我阿古勒和这商队早就喂了沙漠里的秃鹫了!只管住下便是!”

  阿古勒的小院果然如他所言,位于城西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干净整洁,有一口甜水井,还有一间独立的客房,正好适合沈墨与林清音两人居住。

  安顿下来后,沈墨并未急于外出打探,而是先仔细检查了小院四周的环境,确认没有明显的监视与隐患。林清音则开始整理行囊,将一些必要的药材和那枚神秘的星图宝盒妥善收好。

  夜幕降临,白狼川并未沉寂,反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远处似乎还有喧嚣的酒馆与市场仍在营业。塞外的夜空格外澄澈,一轮巨大的明月悬在天幕,清辉遍洒,将土黄色的城镇染上一层银霜,与洞庭湖那朦胧的月夜又是截然不同的景致。

  客房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黄。沈墨将那枚非金非木的星图宝盒放在桌上,再次仔细端详。盒子依旧严丝合缝,上面的星图与地名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神秘。他尝试注入内力,盒子毫无反应;用匕首试图撬动缝隙,那材质却坚硬异常,连一丝痕迹都无法留下。

  “这盒子,似乎需要特定的方法才能开启。”林清音坐在他对面,轻声道。她伸出手,指尖拂过盒子上雕刻的星图轨迹,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这些星象,与中原星图差异很大,或许需要找到懂得塞外星象,或者……与这盒子本身有关联的人或物。”

  沈墨眉头紧锁,线索到了白狼川,似乎又陷入了僵局。他收起盒子,目光落在林清音略显疲惫的脸上,心中微软:“今日奔波辛苦了,早些休息。明日我再出去打探消息。”

  林清音摇了摇头,看着他:“我与你同去。此地人生地疏,多一个人,多一分照应。”她的语气温和却坚定,不再是需要被全然保护的弱质女流,而是可以分担压力的伙伴。

  沈墨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点了点头:“好。”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虽然极其细微,但如何能瞒过沈墨的灵觉?

  他眼神一凛,瞬间吹熄了油灯,室内陷入一片黑暗。他对林清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身形已悄无声息地滑至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月光下,小院的围墙上,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立着三道黑影!他们全身笼罩在夜行衣中,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兵刃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为首一人,身形高瘦,气息阴冷绵长,远非之前遇到的马贼沙匪可比。

  “里面的朋友,不必藏了。”那高瘦黑衣人开口,声音沙哑,如同金属摩擦,“交出你们从洞庭湖底带出来的东西,可以留个全尸。”

  果然是冲着星图宝盒而来!而且对方能如此精准地找到他们刚落脚的地点,显然在白狼川有着不小的势力,或者说,幽冥殿在此地的渗透,远超他们想象!

  沈墨心中杀意顿起。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必须彻底清除!

  他没有回应,只是对身后的林清音低声道:“待在屋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语气不容置疑。

  然而,林清音却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黑暗中,她的眸光清亮而坚定:“他们有三个人,你伤势未愈。”她顿了顿,“我可以自保,而且……或许能帮到你。”

  不等沈墨反对,院外的黑衣人已然失去了耐心。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了!”高瘦黑衣人冷哼一声,手一挥!

  他身旁两名黑衣人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扑向客房窗户与房门!人未至,数点寒星已率先破窗而入,是淬了毒的暗器!

  沈墨眼神一寒,猛地推开窗户,软剑如同蛰伏的毒蛇骤然弹起!剑光如轮,将射来的暗器尽数磕飞!同时他身形如电,已然窜出窗外,迎向那两名黑衣人!

  “叮叮当当!”

  剑刃相交之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沈墨以一敌二,剑法狠辣凌厉,将两名黑衣人死死缠住,不让他们有靠近房屋的机会。他的剑招快如闪电,每一剑都直指要害,逼得那两名黑衣人连连后退,只能勉力支撑。

  那高瘦黑衣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显然没料到沈墨在伤疲之下还有如此战力。他不再观望,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绕过战团,直扑房门!他的目标是屋内的林清音!

  就在他即将破门而入的刹那——

  房门忽然从里面被一股柔韧的力道震开!林清音手持玉箫,立于门内,眼神清冷,毫无惧色。她不退反进,玉箫带着一股凝练的音波内力,点向高瘦黑衣人的胸口膻中穴!这一下时机、角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正是对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且心神因房门突然打开而产生一丝空隙的瞬间!

  高瘦黑衣人吃了一惊,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敢主动出击,而且招式如此精妙!他慌忙侧身闪避,同时一掌拍向林清音手腕!

  林清音招式未老,玉箫顺势下划,避开掌风,同时左手指尖轻弹,一道细微却极其凝聚的音波剑气,如同无形的牛毛细针,直刺对方腰眼要穴!

  高瘦黑衣人只觉腰间一麻,气血微微一滞,动作不由得慢了半拍!他心中骇然,这女子的内力运用竟如此诡异刁钻!

  就这么一阻隔的功夫,沈墨已然抓住机会,软剑如同附骨之疽,瞬间突破了另外两名黑衣人的防御,一剑刺穿一人咽喉,反手一剑又将另一人重创击飞!

  解决掉两名手下,沈墨身形毫不停滞,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高瘦黑衣人身侧,剑光如虹,直取其脖颈!

  高瘦黑衣人腹背受敌,心神已乱,面对沈墨这必杀一剑,再难完全闪避,只得拼命扭动身体!

  “噗嗤!”

  剑锋划过,虽未斩断脖颈,却在其肩胛处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夜行衣!

  高瘦黑衣人发出一声闷哼,心知今日已不可为,怨毒地看了沈墨和林清音一眼,毫不犹豫地掷出一枚烟雾弹!

  “砰!”烟雾弥漫,遮挡视线。

  待烟雾散去,院中只剩下两具尸体,那高瘦黑衣人已然借着烟雾遁走,不知所踪。

  小院重归寂静,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在月光下弥漫。沈墨持剑而立,确认再无危险后,才快步走到林清音身边,关切地打量着她:“没事吧?”

  林清音摇了摇头,看着他肩头因剧烈动作而再次渗出血迹的伤口,眼中满是心疼:“你的伤……”

  “无碍。”沈墨打断她,目光落在她依旧镇定从容的脸上,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方才她毫不犹豫地出手,那份勇气与默契,让他震撼,更让他心中的某个角落彻底软化。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她鬓角因方才激荡而散落的一缕发丝,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月光下,两人相对而立,经历了一场并肩作战后,一种无声的温情与坚定的信赖在彼此间流淌。

  “此地不能久留了。”沈墨收回手,声音恢复了冷静,“对方能找到这里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我们必须尽快弄清星图宝盒的秘密,然后离开白狼川。”

  林清音点了点头,目光望向窗外那轮巨大的塞外明月,轻声道:“或许,我们该从这白狼川的‘月光’入手打听消息。”

  她意有所指。明月教,圣女萧月如……这白狼川,既然是明月教的重要据点,那么此地的“月光”,定然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