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孤单迷雾-《血影江湖录》

  一叶扁舟,离开了明月教总坛那片宛如仙境的群岛,驶向洞庭湖更为浩渺深邃的腹地。舟上,沈墨操桨,林清音静坐于船舱口,两人之间虽无过多言语,但一种历经生死后愈发沉淀的默契与温情,在湖光山色间静静流淌。

  林清音服下圣心莲后,伤势已稳定,受损的经脉在那磅礴生机的滋养下,非但痊愈,似乎更胜往昔,内力运转间多了一份圆融通透。只是元气终究大伤过,脸色仍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弱。她看着沈墨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背影,想起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心中暖流涌动,眸光如水。

  根据那枚“洞庭龙纹铜钱”上龙首的指向,以及排教巫彭长老提供的零散传闻,他们此行的目标,是位于洞庭湖深处、一座被称为“龙睛”的湖心孤岛。传说那里是古时水脉交汇之眼,隐藏着前朝遗留的秘宝,或许也与那“山河社稷图”的线索息息相关。

  越往湖心,水域愈发显得古老而神秘。湖水颜色由碧绿转为深湛近墨,四周弥漫起若有若无的薄雾,远处的山影也变得朦胧起来。空气中水灵之气异常充沛,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远古的苍茫与压抑。偶尔有巨大的鱼影在船下游弋,鳞片反射出幽光,又迅速消失在深水之中。

  “前方雾气渐浓,恐怕已近那孤岛所在。”沈墨停下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被浓雾封锁的水域,眉头微蹙。他能感觉到,那雾气并非自然形成,其中蕴含着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干扰着人的方向感与灵觉。

  林清音凝神感知片刻,轻声道:“这雾……有些古怪,似有阵法之力蕴含其中。”

  就在两人谨慎观察之际,侧后方水波声响,一艘装饰华美、体型稍大的快船破雾而来,船头立着一道熟悉的红色身影,明艳如火,正是明月教圣女萧月如。她似乎早已在此等候,笑吟吟地看着沈墨二人。

  “沈公子,林姑娘,好巧。”萧月如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与戏谑,“这‘龙睛岛’外围的‘千幻迷雾阵’可不好闯,稍有不慎便会迷失方向,困死其中。我明月教对此地略知一二,不如结伴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她的出现并非偶然。显然,她对沈墨二人的动向乃至那龙纹铜钱的线索都了如指掌。沈墨与林清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萧月如的目的绝不单纯,但她说得没错,前方迷雾确实凶险,有熟知情况的人引路,能省去许多麻烦。

  “有劳圣女。”沈墨抱拳,语气平静,既未显得热络,也未直接拒绝。

  萧月如嫣然一笑,也不在意,指挥快船在前引路。两船一前一后,驶入了那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之中。

  一入迷雾,天地仿佛瞬间变色。四周白茫茫一片,能见度不足数丈,连湖水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更诡异的是,这雾气似乎能侵蚀人的心神,耳边开始出现各种若有若无的幻听,眼前也偶尔闪过扭曲的光影,仿佛有无数魑魅魍魉潜藏其中,伺机而动。就连船下的水流方向,也变得紊乱难辨。

  萧月如的声音从前船传来,带着内力,穿透迷雾:“跟紧我的船,注意心神守一,勿被幻象所惑!这阵法依托天然水势与地磁而成,变幻莫测,需循着特定的‘生门’轨迹前行。”

  沈墨全力催动内力,保持灵台清明,紧紧跟着前船的尾迹。林清音也盘膝坐好,默运玄功,她那经过圣心莲滋养后愈发纯净的内力,对抵御这类心神干扰似乎颇有奇效,周身隐隐散发出一圈柔和的光晕,将小舟笼罩,使得袭向二人的幻象威力大减。

  前行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的快船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只见雾气翻滚,骤然变得更加浓稠,甚至开始呈现出各种狰狞的鬼怪形态,张牙舞爪地扑来,虽是无形之物,却带着直刺神魂的寒意。同时,水面之下暗流汹涌,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拉扯船底,使得两艘船都开始剧烈摇晃,行进艰难。

  “小心!此处是阵法节点,幻象与实质的危险并存!”萧月如高声提醒,她所在的快船已被数道凝实的雾状触手缠绕,船身发出嘎吱声响。

  就在这时,一道尤为粗壮、凝若实质的雾状触手,如同巨蟒般,悄无声息地从沈墨小舟的侧后方袭来,直击船身!这一击若是撞实,小舟必然倾覆!

  沈墨反应极快,软剑瞬间出鞘,剑光如电,直斩那雾状触手!然而剑锋划过,那触手虽被斩断,却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化作更浓郁的雾气弥漫开来,带着更强的致幻效果,同时另一道触手已趁机袭向正在运功抵御幻象的林清音!

  眼看林清音就要被击中,沈墨想也未想,身形猛地一扑,将林清音紧紧护在怀中,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承受了那雾状触手的一记重击!

  “砰!”

  沈墨身躯剧震,喉头一甜,但他硬生生将那口鲜血咽了回去,护着林清音的手臂箍得更紧。

  “沈墨!”林清音惊呼,感受到他身体的震动,心中又急又痛。她看到他为了护她而受伤,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与决绝自心底涌起。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道更为隐蔽的雾状利刃,自雾气中凝聚,悄无声息地刺向沈墨因保护她而暴露出的后颈要害!

  林清音瞳孔微缩,在这一刹那,她体内那丝先天道纹之力仿佛被危机引动,她不假思索,并指如剑,一缕凝练到极致、蕴含着净化与守护意志的乳白色指风疾射而出,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那雾状利刃的尖端!

  “嗤!”

  指风与雾刃同时湮灭。林清音施展这超出她目前负荷的一指,脸色瞬间又苍白了几分,气息微乱,但她看向沈墨的眼神,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两人在这危机四伏的迷雾中,于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护对方。沈墨下意识地以身为盾,林清音则奋不顾身地为他化解致命危机。彼此的心意,在这不需要言语的行动中,昭然若揭。

  前方的萧月如也凭借精妙身法与明月教秘法,摆脱了雾状触手的纠缠。她回头恰好看到沈墨护住林清音,以及林清音为救沈墨而出手的一幕,明艳的脸上笑容微僵,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讶异,有失落,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但她很快恢复如常,娇叱道:“生门就在前方,冲过去!”

  她指挥快船,猛地加速,冲向雾气中一个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却隐隐有微光透出的区域。沈墨不敢怠慢,强压下伤势,操桨紧随其后。

  两艘船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扎进了那片微光区域。

  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周遭压力骤然一轻!那令人窒息的浓雾与诡异的幻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孤峰兀立于浩渺湖水之中,形似一颗巨大的龙眼,凝视着苍穹。岛上林木苍翠,怪石嶙峋,弥漫着一股古老而荒寂的气息。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将岛屿与周围一小片清澈的水域照得通亮,与身后那翻滚不休的千幻迷雾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们成功穿越了迷雾阵,抵达了龙睛岛。

  沈墨这才松开一直护着林清音的手臂,低头关切地看向她:“没事吧?”

  林清音微微摇头,目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轻声问:“你的伤……”

  “无妨。”沈墨淡淡一笑,伸手,极其自然地替她将方才因慌乱而散落鬓边的一缕青丝,轻柔地拢到耳后。动作自然而亲昵,带着不容错辨的怜惜。

  林清音微微一怔,脸颊泛起一抹浅浅的红晕,却没有避开,只是垂下了眼帘,唇角却微微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萧月如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默然转身,率先跃上孤岛的礁石,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明快,却少了几分温度:“既然到了,就抓紧时间找入口吧。这岛,看着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