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薄雾尚未散尽,一名身着青衫、面容刻板如同石雕的管事便已候在了小院门外。他是北靖王府的长史,姓严,负责引沈墨前往琅琊阁。
经过一夜调息,沈墨的内伤已好了七七八八,惊蛰内力的生生不息之效彰显无遗。林清音仍在沉睡,但气息平稳,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体内那先天道纹之力也暂时蛰伏,不再躁动。沈墨仔细为她掖好被角,深深看了一眼她恬静的睡颜,这才转身,随着严长史走出了这座被重兵“护卫”的小院。
琅琊阁并非一座独立的楼阁,而是位于王府深处,依着一座名为“墨砚”的假山而建的一片建筑群,飞檐斗拱,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显得古朴而幽深。沿途岗哨明显增多,暗处气息隐伏,防卫之严密,堪比王府银库。
严长史在一扇毫不起眼的黑铁木大门前停下,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青铜钥匙,插入锁孔,左右各转动了三下,沉重的门扉才缓缓向内开启,发出沉闷的“轧轧”声。
“沈公子,请。阁内藏书,皆可按区域查阅。但切记,西侧那片区域,有王爷手令,暂不可入。”严长史的声音毫无起伏,说完便如同门神般立在门口,不再多言。
沈墨迈步而入,一股混合了陈年墨香、书卷气息以及淡淡防虫药草的味道扑面而来。阁内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无数顶天立地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整齐排列,上面分门别类地放置着竹简、帛书、纸制典籍,浩如烟海。天光透过高处的几扇琉璃窗照射下来,在布满尘埃的光柱中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首先走向标注着“江湖秘闻”的区域。书架上的卷宗大多记录着近年来武林中各门各派的兴衰轶事,以及一些奇人异士的传闻。他仔细翻阅,试图找到任何与“幽冥殿”相关的记载,但大多语焉不详,只提及这是一个神秘而可怕的组织,行踪诡秘,手段狠辣,近些年活动日益频繁。
他又来到“前朝遗事”区域。这里的气氛更为凝重,卷宗也更为古老。他找到了关于“守夜人”的零星记载,大多赞誉其忠诚与强大,但对于其最终为何湮灭,记载却含糊其辞,只隐约提及与一场波及朝野的巨大动荡有关,而那份传说中的“山河社稷图”,似乎正是那场动荡的核心之一。
“山河社稷图,据传内蕴乾坤造化之秘,得之者可掌山河气运……然图分阴阳,散落四方,非天命不可得……”沈墨默念着一段残破帛书上的记载,眉头紧锁。这些信息,与他所知并无太大出入。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被严令禁止进入的西侧区域。那里被一排黑色的书架隔开,书架上方悬挂着一块木牌,上书一个凌厉的“禁”字。那里藏着什么?与守夜人湮灭的真相有关?还是与北靖王朱擎的野心有关?
就在沈墨凝神思考之际,一阵极其轻微、几乎与尘埃落地无异的脚步声,自西侧禁区的阴影中传来!
沈墨瞬间警觉,内力悄然流转,身形微侧,目光锐利地盯向那片黑暗。
一个佝偻的人影缓缓从阴影中踱出。那是一个穿着灰色旧袍的老者,头发稀疏,面容枯槁,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手中拿着一块湿布,正慢悠悠地擦拭着一个布满灰尘的青铜灯座,似乎只是个打扫卫生的老仆。
但沈墨绝不会如此认为。能在这防卫森严的琅琊阁禁区自由出入,此人绝非凡俗。
“年轻人,好奇心太重,有时候会惹祸上身的。”老仆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落在沈墨身上,声音沙哑如同破锣。
“晚辈沈墨,受王爷之命前来查阅典籍。”沈墨不动声色地拱手。
“沈墨……嗯,惊蛰指的气息,藏都藏不住。”老仆擦了擦灯座,仿佛随口一说,却让沈墨心中剧震!“守夜人最后的火种……没想到,还真有存世的。”
沈墨全身瞬间紧绷,目光如电:“前辈是何人?”
老仆放下灯座,慢悠悠地走到一旁的书架前,抽出一本没有名字、封面泛黄的薄册,随手丢给沈墨:“看看这个吧,或许对你有用。至于我是谁?一个等死的老家伙罢了。”
沈墨接过薄册,入手微沉。他谨慎地翻开,里面并非印刷的文字,而是手写的、略显潦草的笔记。开篇几页,记录的竟是一些关于人体经脉、潜能激发的诡异理论,其中多次提到了“炉鼎”、“嫁接”、“夺元”等令人不安的字眼!
他强忍着不适继续翻阅,后面则是一些关于古老符文、阵法的残缺记载,其中一页绘制的几个扭曲符文,竟与他之前在林清音心口光晕中惊鸿一瞥的“先天道纹”有几分形似!笔记的末尾,则用朱笔潦草地写着一行小字:
“道纹天成,唯生机引之,然引火烧身,慎之!慎之!”
沈墨猛地抬头,看向那神秘老仆,却发现刚才还站在那里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唯有手中这本泛黄的薄册,证明着刚才并非幻觉。
这笔记是谁所留?里面的内容是什么意思?“炉鼎”、“夺元”……难道北靖王救治林清音,真正的目的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沈墨的脑海,让他遍体生寒!
沈墨再也无心翻阅其他典籍,他将那本泛黄的薄册小心藏入怀中,快步走出了琅琊阁。严长史依旧如同石雕般守在门口,见他出来,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问。
回到小院时,已近正午。让沈墨惊喜的是,林清音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头,小口喝着侍女送来的清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只是那清明之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淡淡威仪。
看到沈墨回来,她放下粥碗,唇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带着依赖的笑意:“你回来了。”
简单三个字,却让沈墨心中翻涌的寒意稍退。他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她的气色,温声道:“感觉如何?体内那股力量……”
林清音轻轻摇头,眉宇间带着一丝困惑与担忧:“毒素似乎清除了很多,身体轻松了不少。但心口那里……好像多了一些东西,很温暖,也很……陌生。沈墨,我昏睡的时候,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我似乎……还用了某种音律功夫?”
沈墨沉吟片刻,决定不全部隐瞒。他简略告知了她体内沉睡的“先天道纹”因毒刺激而苏醒,以及她情急之下以音攻退敌的事情,但对于那本诡异笔记和北靖王可能存在的险恶用心,他暂时压在了心底,不愿让她刚醒来就承受更多恐惧。
“……事情便是如此。清音,你可知这‘先天道纹’与‘七弦’之力,究竟是何来历?”沈墨最终问道。
林清音蹙眉深思,努力回忆着脑海中那些破碎的片段和那个清冷的女声,最终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记不清……只有一些很模糊的影子,和一个声音……好像在说‘护道七弦逆命’……”
又是这句箴言!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通报声,薛无常前来复诊。
薛无常为林清音仔细检查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毒素已清,道纹之力也暂时平稳。林姑娘根基深厚,恢复得比老夫预想的还要快。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林清音的目光带着一丝热切,“姑娘可曾感觉到,对体内那股力量,有了些许不同的感知?”
林清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她抬起手,五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轻轻拂过,虽然没有弦鸣之声,但沈墨和薛无常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指尖周围的空气,似乎产生了一种极其细微的、和谐的震荡。
薛无常眼中精光大盛:“好!好!天赋异禀!林姑娘,假以时日,若能掌控这股力量,前途不可限量!”他顿了顿,又道,“王爷吩咐了,待姑娘身体再好些,可至王府‘琴韵苑’休养,那里环境清幽,更适宜调息,也方便……探究这股力量的奥秘。”
琴韵苑?沈墨心中冷笑,只怕是更方便北靖王监控与研究吧。
送走薛无常后,房间内只剩下两人。夕阳的余晖再次透过窗棂,将房间染成一片暖金色。
林清音靠在床头,看着沉默不语的沈墨,轻声道:“沈墨,我们……是不是陷入很大的麻烦了?”她并不笨,从沈墨凝重的神色和这严密的“保护”中,已察觉到了端倪。
沈墨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夕阳拉长的侍卫身影,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却坚定:“嗯。但别怕,有我在。”
他负手而立,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挺拔而孤峭。怀中那本来自琅琊阁禁区的诡异薄册,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的胸膛。北靖王的野心,幽冥殿的威胁,清音身上苏醒的秘密……所有的线索都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更加深邃莫测的迷局。
而破局的关键,或许就在清音身上,就在那“护道七弦逆命”的宿命之中。
经过一夜调息,沈墨的内伤已好了七七八八,惊蛰内力的生生不息之效彰显无遗。林清音仍在沉睡,但气息平稳,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体内那先天道纹之力也暂时蛰伏,不再躁动。沈墨仔细为她掖好被角,深深看了一眼她恬静的睡颜,这才转身,随着严长史走出了这座被重兵“护卫”的小院。
琅琊阁并非一座独立的楼阁,而是位于王府深处,依着一座名为“墨砚”的假山而建的一片建筑群,飞檐斗拱,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显得古朴而幽深。沿途岗哨明显增多,暗处气息隐伏,防卫之严密,堪比王府银库。
严长史在一扇毫不起眼的黑铁木大门前停下,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青铜钥匙,插入锁孔,左右各转动了三下,沉重的门扉才缓缓向内开启,发出沉闷的“轧轧”声。
“沈公子,请。阁内藏书,皆可按区域查阅。但切记,西侧那片区域,有王爷手令,暂不可入。”严长史的声音毫无起伏,说完便如同门神般立在门口,不再多言。
沈墨迈步而入,一股混合了陈年墨香、书卷气息以及淡淡防虫药草的味道扑面而来。阁内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无数顶天立地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整齐排列,上面分门别类地放置着竹简、帛书、纸制典籍,浩如烟海。天光透过高处的几扇琉璃窗照射下来,在布满尘埃的光柱中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首先走向标注着“江湖秘闻”的区域。书架上的卷宗大多记录着近年来武林中各门各派的兴衰轶事,以及一些奇人异士的传闻。他仔细翻阅,试图找到任何与“幽冥殿”相关的记载,但大多语焉不详,只提及这是一个神秘而可怕的组织,行踪诡秘,手段狠辣,近些年活动日益频繁。
他又来到“前朝遗事”区域。这里的气氛更为凝重,卷宗也更为古老。他找到了关于“守夜人”的零星记载,大多赞誉其忠诚与强大,但对于其最终为何湮灭,记载却含糊其辞,只隐约提及与一场波及朝野的巨大动荡有关,而那份传说中的“山河社稷图”,似乎正是那场动荡的核心之一。
“山河社稷图,据传内蕴乾坤造化之秘,得之者可掌山河气运……然图分阴阳,散落四方,非天命不可得……”沈墨默念着一段残破帛书上的记载,眉头紧锁。这些信息,与他所知并无太大出入。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被严令禁止进入的西侧区域。那里被一排黑色的书架隔开,书架上方悬挂着一块木牌,上书一个凌厉的“禁”字。那里藏着什么?与守夜人湮灭的真相有关?还是与北靖王朱擎的野心有关?
就在沈墨凝神思考之际,一阵极其轻微、几乎与尘埃落地无异的脚步声,自西侧禁区的阴影中传来!
沈墨瞬间警觉,内力悄然流转,身形微侧,目光锐利地盯向那片黑暗。
一个佝偻的人影缓缓从阴影中踱出。那是一个穿着灰色旧袍的老者,头发稀疏,面容枯槁,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手中拿着一块湿布,正慢悠悠地擦拭着一个布满灰尘的青铜灯座,似乎只是个打扫卫生的老仆。
但沈墨绝不会如此认为。能在这防卫森严的琅琊阁禁区自由出入,此人绝非凡俗。
“年轻人,好奇心太重,有时候会惹祸上身的。”老仆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落在沈墨身上,声音沙哑如同破锣。
“晚辈沈墨,受王爷之命前来查阅典籍。”沈墨不动声色地拱手。
“沈墨……嗯,惊蛰指的气息,藏都藏不住。”老仆擦了擦灯座,仿佛随口一说,却让沈墨心中剧震!“守夜人最后的火种……没想到,还真有存世的。”
沈墨全身瞬间紧绷,目光如电:“前辈是何人?”
老仆放下灯座,慢悠悠地走到一旁的书架前,抽出一本没有名字、封面泛黄的薄册,随手丢给沈墨:“看看这个吧,或许对你有用。至于我是谁?一个等死的老家伙罢了。”
沈墨接过薄册,入手微沉。他谨慎地翻开,里面并非印刷的文字,而是手写的、略显潦草的笔记。开篇几页,记录的竟是一些关于人体经脉、潜能激发的诡异理论,其中多次提到了“炉鼎”、“嫁接”、“夺元”等令人不安的字眼!
他强忍着不适继续翻阅,后面则是一些关于古老符文、阵法的残缺记载,其中一页绘制的几个扭曲符文,竟与他之前在林清音心口光晕中惊鸿一瞥的“先天道纹”有几分形似!笔记的末尾,则用朱笔潦草地写着一行小字:
“道纹天成,唯生机引之,然引火烧身,慎之!慎之!”
沈墨猛地抬头,看向那神秘老仆,却发现刚才还站在那里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唯有手中这本泛黄的薄册,证明着刚才并非幻觉。
这笔记是谁所留?里面的内容是什么意思?“炉鼎”、“夺元”……难道北靖王救治林清音,真正的目的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沈墨的脑海,让他遍体生寒!
沈墨再也无心翻阅其他典籍,他将那本泛黄的薄册小心藏入怀中,快步走出了琅琊阁。严长史依旧如同石雕般守在门口,见他出来,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问。
回到小院时,已近正午。让沈墨惊喜的是,林清音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头,小口喝着侍女送来的清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只是那清明之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淡淡威仪。
看到沈墨回来,她放下粥碗,唇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带着依赖的笑意:“你回来了。”
简单三个字,却让沈墨心中翻涌的寒意稍退。他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她的气色,温声道:“感觉如何?体内那股力量……”
林清音轻轻摇头,眉宇间带着一丝困惑与担忧:“毒素似乎清除了很多,身体轻松了不少。但心口那里……好像多了一些东西,很温暖,也很……陌生。沈墨,我昏睡的时候,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我似乎……还用了某种音律功夫?”
沈墨沉吟片刻,决定不全部隐瞒。他简略告知了她体内沉睡的“先天道纹”因毒刺激而苏醒,以及她情急之下以音攻退敌的事情,但对于那本诡异笔记和北靖王可能存在的险恶用心,他暂时压在了心底,不愿让她刚醒来就承受更多恐惧。
“……事情便是如此。清音,你可知这‘先天道纹’与‘七弦’之力,究竟是何来历?”沈墨最终问道。
林清音蹙眉深思,努力回忆着脑海中那些破碎的片段和那个清冷的女声,最终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记不清……只有一些很模糊的影子,和一个声音……好像在说‘护道七弦逆命’……”
又是这句箴言!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通报声,薛无常前来复诊。
薛无常为林清音仔细检查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毒素已清,道纹之力也暂时平稳。林姑娘根基深厚,恢复得比老夫预想的还要快。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林清音的目光带着一丝热切,“姑娘可曾感觉到,对体内那股力量,有了些许不同的感知?”
林清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她抬起手,五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轻轻拂过,虽然没有弦鸣之声,但沈墨和薛无常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指尖周围的空气,似乎产生了一种极其细微的、和谐的震荡。
薛无常眼中精光大盛:“好!好!天赋异禀!林姑娘,假以时日,若能掌控这股力量,前途不可限量!”他顿了顿,又道,“王爷吩咐了,待姑娘身体再好些,可至王府‘琴韵苑’休养,那里环境清幽,更适宜调息,也方便……探究这股力量的奥秘。”
琴韵苑?沈墨心中冷笑,只怕是更方便北靖王监控与研究吧。
送走薛无常后,房间内只剩下两人。夕阳的余晖再次透过窗棂,将房间染成一片暖金色。
林清音靠在床头,看着沉默不语的沈墨,轻声道:“沈墨,我们……是不是陷入很大的麻烦了?”她并不笨,从沈墨凝重的神色和这严密的“保护”中,已察觉到了端倪。
沈墨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夕阳拉长的侍卫身影,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却坚定:“嗯。但别怕,有我在。”
他负手而立,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挺拔而孤峭。怀中那本来自琅琊阁禁区的诡异薄册,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的胸膛。北靖王的野心,幽冥殿的威胁,清音身上苏醒的秘密……所有的线索都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更加深邃莫测的迷局。
而破局的关键,或许就在清音身上,就在那“护道七弦逆命”的宿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