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睿从赵大娃家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城里这时候该是灯火通明，可这山沟里却黑得瘆人。远处的灯光零零散散，有的亮得刺眼，有的暗得像鬼火，有的贼溜溜地从树缝里钻出来，有的则挤在一起，像是抱团取暖。灯光密的地方，自然就是人户多的庄子。马路上偶尔扫过两道车灯，晃一下就没了影儿，倒像是被这黑夜一口吞了似的。
王小可开着车，身边坐着黄睿，两人的话题自然绕不开赵大娃。
“我在车上看到赵大娃回来了，那人看上去邋里邋遢的，小女孩出来叫我吃饭，我心里想你肯定不吃，没想到你待在里面不出来。结果我进去一看，馒头蒸得又白又胀，那土豆丝闻起来香喷喷的，一下挑起了我的食欲。可能饿了吧，感觉那萝卜丝都是个香的，没忍住一下吃了三个馒头，人真不可相貌，没看出赵大娃能做饭，而且做得这么好。”
黄睿嗯了一声：“一个人拉扯俩个娃，真不容易。”
王小可说：“得帮扶。”
“是啊，他那窑洞也确实太陈旧了，我看如果遇个洪灾或地震，他家就有危险。政府现在有平整废庄的政策，该让他早点搬出来，把老庄子推了。”
两人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由于乡村路上没有路灯，车速快不起来，只能像蜗牛似的往前走着。突然间，王小可吸了一口气，黄睿问咋了？ 王小可说：“我这几天肚子本身拉肚子，今晚可能萝卜菜吃得多了，肚子疼……”
黄睿左右瞅了瞅：“如果你想上厕所，就找个地方吧，这附近有人家，肯定有厕所。”
王小可就把车往路边一靠，熄火下车，匆匆往暗处走去。黄睿嫌引擎声吵，顺手把火彻底灭了，仰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说是养神，其实脑子里还在转着赵大娃说过的话。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外头的说话声。
“哟，警车。”
“又来抓人了？不知道今晚谁要被拉去……”
“肯定是来抓轱辘子（赌博）嘛。这lv ri的，跟鬼子扫荡似的，三天两头来村里转悠，我想支个场合，收点头子，都不敢支……”
话音未落，黄睿感到车身猛地一颤，像是被人踹了一脚。
“你嘴硬，见了人家乖得跟猫似的。”
“猫锤子呢！咱是怕钱，你以为是怕人？”
“既然不怕，那你给尿一泡，臊一臊这破车，让他们以后在进村的路上爆胎，摔沟，扫荡不成！”
“尿就尿，你以为我不敢，我正想撒尿呢。”
两人的对话，清晰的传到了黄睿耳朵里，加上踢车，黄睿本来心里就有些生气了，这时听见这几句恶毒的话和刷刷的撒尿声，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拉开车门，跳下车，问你骂谁呢？扑去就抓人。撒尿的人见车上有人，裤子一提拔腿就跑，黄睿紧追不放，那人连跳带奔，一个拐弯朝路边的一人户家奔去。这家大门紧闭着，他可能惊吓过度，加上跑得快，一头撞在了门上，遂妈的大叫一声，脑袋一歪，倒在了门口。
黄睿上前一把揪起他，立即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原来，他喝了酒。最糟糕的是，醉汉就是这家的人，他撞在了自家大门上，把自己撞晕了。
老主人听见动静，开门一看，儿子额头流血，不省人事，遂问是咋回事？
醉汉的同伙立刻煽风点火：“我俩喝了点酒，你娃不小心尿到警车轱辘上了，他就抓人！”
老人凑近黄睿，眯眼看着他：“咋没见过你？”
王小可这时提着裤子跑回来，见状，赶紧插话：“这是黄所长，调来咱们乡时间不长……”
老人立即哼了一声：“看来，新的比旧的还冒失！我问你，你抓我娃，是干了啥犯法的事了吗？”
黄睿说：“没有，是你娃尿到我车上了。”
老人问：“给警车上尿尿，犯法吗？”
黄睿说：“不犯法。”
老人嗓门一提：“那你抓他干啥？！”
黄睿深吸一口气：“算我错了，先送医院！”说完，“哐”地关上车门。
老人扒着车窗喊：“所长，我这个娃心脏不好！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连我一块埋了！”
黄睿脑子“嗡”的一声，一把拽过醉汉的同伙，像拎鸡崽似的塞进车里，警车打着警报灯，在路上疾驶。
黄睿心里有点紧张，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路，心里突然想到杨所长说过的话：这个乡铰人毛的事儿比较多。现在，他算是领教了。
到了医院，黄睿和王小可看着医生给醉汉头上缝了五针，由于是急性酒精中毒，医生说一般有12小时就苏醒了，最长不超过24小时。关键是他心脏不太好，黄睿感到心里压力很大。那一夜，他和王小可守在醉汉床边，感到白发在蹭蹭地往出长。好不容易熬到清晨六点多，醉汉总算苏醒过来了，见他没有生命之忧，黄睿的心这才落了地。
为了别让事态扩大，黄睿给老人道歉，做病人的安抚工作，住院费、检查费和治疗费等花了一万多元，总算平息了这个事。
正当黄睿静下心来，查看魏平失踪案的案卷时，办公室女民警进来告诉黄睿，派出所门口坐着一个中年女人，提着馒头和水壶，抱着被子，扬言说黄所长不给她还钱，打算这几天就睡在派出所门口不走。
黄睿有些纳闷，哪个女人？谁借了她的钱？问的女同事也一头雾水。黄睿遂打电话叫来王小可，让他出去问问情况。
王小可来到大门外，首先看到了放在地上的铺盖，再看看这个讨账的女人，身体胖，眼睛肿胀，就态度温和地问道：“大婶，听说你要找我们黄所长？”
讨账女人说：“就是的。”
王小可故意问道：“啥事嘛，摆这个架势干嘛？”
讨账女人说：“黄所长的媳妇陈丽借了我30万，遗屎拉尿地给了我15万，现在还有15万。我前前后后跟她要了二十多次了，她不还钱……”
见王小可哦了一声，态度温和，讨账女人就乘机诉起了苦，说所长媳妇还不上钱，还不让我告诉她男人。我装了一年多了，实在装不住了……说着，她拿出缬沙坦降压药，拿出速效救心丸，还拿出了一张医院诊断证明，说她刚出院几天，今天走到这一步，实在是没办法了……如果不要，说不定哪天……
女人话没说完，王小可就打断了她的话：“听你说的意思，陈丽跟你借钱时，所长不知道？”
女人说：“我就是看在她是所长媳妇的份上，给她借的钱。”
王小可说：“那你不跟他媳妇要，干嘛找我们所长要呢？”
讨账女人立马抬高了声音：“所长是她男人啊，一家之主，不跟他要，跟谁要？”
王小可说：“那我问你，如果你男人杀了人，你愿意给抵命不？”
讨账女人愣住了。
王小可手一挥说道：“走吧，赶紧把摊场收拾了，这是派出所，随时出警，别影响公务！”
讨账女人硬了起来：“见不到所长，我不走！”
王小可有点生气：“赶紧离开！若再把铺盖摆在这里，小心把你拉去关了。”
讨账女人立即蹦了起来：“我就盼这个事呢，有本事你关了我！”
王小可见这个讨债人撑得很硬，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就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黄睿。黄睿一听，大为吃惊：借了这个女人30万？她不是说总共替贾三借了30万吗？光借他姑父的，都要20万……
王小可说：“这么看，嫂子有可能给贾三融的资金不止30万……”话没说完，黄睿霍然站起，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抛在了地上，那是魏平失踪案的卷宗。
王小可见黄睿气得脸色惨白，也乱了方寸，说道：“要不，我出去给拘了，那躺在那里，让有些人捅到网上了，还以为是咱们派出所办错了案件，出了冤情？”
王小可开着车，身边坐着黄睿，两人的话题自然绕不开赵大娃。
“我在车上看到赵大娃回来了，那人看上去邋里邋遢的，小女孩出来叫我吃饭，我心里想你肯定不吃，没想到你待在里面不出来。结果我进去一看，馒头蒸得又白又胀，那土豆丝闻起来香喷喷的，一下挑起了我的食欲。可能饿了吧，感觉那萝卜丝都是个香的，没忍住一下吃了三个馒头，人真不可相貌，没看出赵大娃能做饭，而且做得这么好。”
黄睿嗯了一声：“一个人拉扯俩个娃，真不容易。”
王小可说：“得帮扶。”
“是啊，他那窑洞也确实太陈旧了，我看如果遇个洪灾或地震，他家就有危险。政府现在有平整废庄的政策，该让他早点搬出来，把老庄子推了。”
两人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由于乡村路上没有路灯，车速快不起来，只能像蜗牛似的往前走着。突然间，王小可吸了一口气，黄睿问咋了？ 王小可说：“我这几天肚子本身拉肚子，今晚可能萝卜菜吃得多了，肚子疼……”
黄睿左右瞅了瞅：“如果你想上厕所，就找个地方吧，这附近有人家，肯定有厕所。”
王小可就把车往路边一靠，熄火下车，匆匆往暗处走去。黄睿嫌引擎声吵，顺手把火彻底灭了，仰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说是养神，其实脑子里还在转着赵大娃说过的话。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外头的说话声。
“哟，警车。”
“又来抓人了？不知道今晚谁要被拉去……”
“肯定是来抓轱辘子（赌博）嘛。这lv ri的，跟鬼子扫荡似的，三天两头来村里转悠，我想支个场合，收点头子，都不敢支……”
话音未落，黄睿感到车身猛地一颤，像是被人踹了一脚。
“你嘴硬，见了人家乖得跟猫似的。”
“猫锤子呢！咱是怕钱，你以为是怕人？”
“既然不怕，那你给尿一泡，臊一臊这破车，让他们以后在进村的路上爆胎，摔沟，扫荡不成！”
“尿就尿，你以为我不敢，我正想撒尿呢。”
两人的对话，清晰的传到了黄睿耳朵里，加上踢车，黄睿本来心里就有些生气了，这时听见这几句恶毒的话和刷刷的撒尿声，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拉开车门，跳下车，问你骂谁呢？扑去就抓人。撒尿的人见车上有人，裤子一提拔腿就跑，黄睿紧追不放，那人连跳带奔，一个拐弯朝路边的一人户家奔去。这家大门紧闭着，他可能惊吓过度，加上跑得快，一头撞在了门上，遂妈的大叫一声，脑袋一歪，倒在了门口。
黄睿上前一把揪起他，立即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原来，他喝了酒。最糟糕的是，醉汉就是这家的人，他撞在了自家大门上，把自己撞晕了。
老主人听见动静，开门一看，儿子额头流血，不省人事，遂问是咋回事？
醉汉的同伙立刻煽风点火：“我俩喝了点酒，你娃不小心尿到警车轱辘上了，他就抓人！”
老人凑近黄睿，眯眼看着他：“咋没见过你？”
王小可这时提着裤子跑回来，见状，赶紧插话：“这是黄所长，调来咱们乡时间不长……”
老人立即哼了一声：“看来，新的比旧的还冒失！我问你，你抓我娃，是干了啥犯法的事了吗？”
黄睿说：“没有，是你娃尿到我车上了。”
老人问：“给警车上尿尿，犯法吗？”
黄睿说：“不犯法。”
老人嗓门一提：“那你抓他干啥？！”
黄睿深吸一口气：“算我错了，先送医院！”说完，“哐”地关上车门。
老人扒着车窗喊：“所长，我这个娃心脏不好！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连我一块埋了！”
黄睿脑子“嗡”的一声，一把拽过醉汉的同伙，像拎鸡崽似的塞进车里，警车打着警报灯，在路上疾驶。
黄睿心里有点紧张，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路，心里突然想到杨所长说过的话：这个乡铰人毛的事儿比较多。现在，他算是领教了。
到了医院，黄睿和王小可看着医生给醉汉头上缝了五针，由于是急性酒精中毒，医生说一般有12小时就苏醒了，最长不超过24小时。关键是他心脏不太好，黄睿感到心里压力很大。那一夜，他和王小可守在醉汉床边，感到白发在蹭蹭地往出长。好不容易熬到清晨六点多，醉汉总算苏醒过来了，见他没有生命之忧，黄睿的心这才落了地。
为了别让事态扩大，黄睿给老人道歉，做病人的安抚工作，住院费、检查费和治疗费等花了一万多元，总算平息了这个事。
正当黄睿静下心来，查看魏平失踪案的案卷时，办公室女民警进来告诉黄睿，派出所门口坐着一个中年女人，提着馒头和水壶，抱着被子，扬言说黄所长不给她还钱，打算这几天就睡在派出所门口不走。
黄睿有些纳闷，哪个女人？谁借了她的钱？问的女同事也一头雾水。黄睿遂打电话叫来王小可，让他出去问问情况。
王小可来到大门外，首先看到了放在地上的铺盖，再看看这个讨账的女人，身体胖，眼睛肿胀，就态度温和地问道：“大婶，听说你要找我们黄所长？”
讨账女人说：“就是的。”
王小可故意问道：“啥事嘛，摆这个架势干嘛？”
讨账女人说：“黄所长的媳妇陈丽借了我30万，遗屎拉尿地给了我15万，现在还有15万。我前前后后跟她要了二十多次了，她不还钱……”
见王小可哦了一声，态度温和，讨账女人就乘机诉起了苦，说所长媳妇还不上钱，还不让我告诉她男人。我装了一年多了，实在装不住了……说着，她拿出缬沙坦降压药，拿出速效救心丸，还拿出了一张医院诊断证明，说她刚出院几天，今天走到这一步，实在是没办法了……如果不要，说不定哪天……
女人话没说完，王小可就打断了她的话：“听你说的意思，陈丽跟你借钱时，所长不知道？”
女人说：“我就是看在她是所长媳妇的份上，给她借的钱。”
王小可说：“那你不跟他媳妇要，干嘛找我们所长要呢？”
讨账女人立马抬高了声音：“所长是她男人啊，一家之主，不跟他要，跟谁要？”
王小可说：“那我问你，如果你男人杀了人，你愿意给抵命不？”
讨账女人愣住了。
王小可手一挥说道：“走吧，赶紧把摊场收拾了，这是派出所，随时出警，别影响公务！”
讨账女人硬了起来：“见不到所长，我不走！”
王小可有点生气：“赶紧离开！若再把铺盖摆在这里，小心把你拉去关了。”
讨账女人立即蹦了起来：“我就盼这个事呢，有本事你关了我！”
王小可见这个讨债人撑得很硬，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就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黄睿。黄睿一听，大为吃惊：借了这个女人30万？她不是说总共替贾三借了30万吗？光借他姑父的，都要20万……
王小可说：“这么看，嫂子有可能给贾三融的资金不止30万……”话没说完，黄睿霍然站起，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抛在了地上，那是魏平失踪案的卷宗。
王小可见黄睿气得脸色惨白，也乱了方寸，说道：“要不，我出去给拘了，那躺在那里，让有些人捅到网上了，还以为是咱们派出所办错了案件，出了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