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将计就计-《朕的摸鱼哲学》

  “鬼见愁”隘口出口处,一连三日的死寂,让奉命埋伏于此的锦衣卫精锐们,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除了山风呼啸和偶尔的狼嚎,再无任何动静。那支被程无双密报提及的、可能运送精铁药材的商队,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

  消息传回京城,骆冰眉头紧锁,向陈默请罪:“陛下,臣办事不力,未能截获贼人。”

  陈默站在北境舆图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鬼见愁”的位置,脸上却并无太多意外。

  “沈墨轩不是蠢人。”他淡淡道,“程无双的消息能送到朕这里,他安插在京城,甚至宫里的眼线,难道就收不到风声?‘鬼见愁’这条线,他恐怕已经弃了。”

  骆冰心中一凛:“陛下是说,他还有别的通道?”

  “狡兔尚有三窟,何况是他?”陈默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故意露出‘鬼见愁’这个破绽,或许本就是想试探朕的反应,或者……是为了掩盖他真正的意图。”

  他走到御案前,拿起那份由程无双绘制的简易舆图,目光落在“鬼见愁”旁边,那片被简单勾勒出的、广袤而标注着“苗疆边缘”的区域。

  “苗疆……”陈默沉吟着,“骆冰,我们之前对沈墨轩的监视,重点都在运河、商行和朝中官员。对于西南,尤其是苗疆那边,渗透如何?”

  骆冰面露难色:“回陛下,苗疆各部族聚居,地形复杂,民风彪悍且排外,言语不通,我们的人很难深入。以往也只是在几个大一点的土司城寨有些外围眼线,难以触及核心。”

  陈默点了点头,这在他预料之中。沈墨轩选择“鬼见愁”这条路,恐怕不仅仅是看中其隐秘,更是看中了苗疆这块朝廷力量难以触及的“法外之地”!在这里建立一条秘密通道,远比在朝廷掌控力强的区域要容易得多。

  “看来,我们的‘安乐伯’,比朕想象的,手伸得还要长。”陈默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弃了‘鬼见愁’,必然启用了备用的通道。这条通道,极有可能,就藏在苗疆的迷雾之中。”

  他看向骆冰:“加派人手,想办法渗透苗疆,重点是那些可能与江南有贸易往来,或者近期有陌生商队出现的部族。不必强求立刻找到证据,先摸清情况。”

  “是!”骆冰领命,又迟疑道,“陛下,那程将军那边送来的消息……”

  陈默沉默了片刻。程无双冒险送出的情报,虽然未能直接擒获沈墨轩的罪证,但却成功逼得沈墨轩放弃了一条重要通道,并暴露了他对苗疆的渗透企图。这份功劳,是实实在在的。

  然而,程破虏和那封先帝密诏的阴影,依旧存在。

  “程府那边的看守……撤了吧。”陈默最终缓缓开口,“恢复宸妃的自由,但……暂时不必让她参与具体事务。告诉她,安心静养。”

  这已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恢复自由,是一种认可和安抚;但不让参与事务,则是一种保留和观望。

  “老奴明白。”王德发躬身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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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府。

  当看守的锦衣卫无声无息地撤走时,程无双站在庭院中,感受着那久违的、不受束缚的空气,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陛下撤走了看守,是一种姿态,但并未召见她,也未给予任何新的职司。这种“闲置”,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她清楚,那道源自祖父的裂痕,并非轻易可以弥补。陛下需要时间,她也需要。

  “小姐,我们……”一名老仆上前,欲言又止。

  “什么都不用做。”程无双打断了他,目光望向皇宫的方向,“陛下既然让我们等,那我们便等。”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让外面的老兄弟们,眼睛放亮些。沈墨轩在苗疆必有动作,我们虽然不便直接插手,但多盯着点,总没错。”

  她不能主动出击,但可以被动防御,可以为陛下充当一双额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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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境,战事依旧胶着。

  李毅遵照陈默的旨意,在正面战场发动了几次凌厉的反击,虽然未能彻底击溃北漠主力,但也斩获颇丰,极大地打击了北漠的嚣张气焰。北漠人攻势受挫,对后勤补给的依赖变得更强,催促进度也愈发急切。

  这种急切,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传递到了江南。

  西湖庄园内,沈墨轩看着北漠传来的、语气焦躁的密信,脸上露出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看来,我那皇兄给北边的压力不小。”他轻轻放下信纸,对青衣文士道,“‘乙字预案’,进行得如何了?”

  “回主公,‘鬼见愁’暴露后,我们已全面启用苗疆‘云雾寨’的线路。寨主乌蒙嘎已收下重礼,答应为我们提供庇护,并派向导引领我们的商队穿越苗岭。第一批物资,主要是精铁和伤药,已经伪装成盐茶,由‘黑苗’的人押送,三日前已进入苗疆腹地,预计再有七八日,便可抵达北漠指定的交接点。”

  “很好。”沈墨轩满意地点点头,“告诉乌蒙嘎,只要这条线畅通,后续还有厚礼奉上。另外,让我们的人跟紧点,确保万无一失。”

  “是!”青衣文士应下,又有些担忧,“主公,朝廷那边,会不会已经注意到苗疆了?骆冰的锦衣卫,无孔不入。”

  “注意到又如何?”沈墨轩嗤笑一声,“苗疆不是运河,不是他们想查就能查的。各部族土司各自为政,仇杀不断,朝廷的旨意在那里,还不如一个寨主的刀管用。骆冰的人进去,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问题。”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烟雨迷蒙的西湖,语气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漠然:“更何况,我这位皇兄,现在最头疼的,是北境的战事,是朝堂的平衡。在没有确凿证据,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他不会,也不敢轻易在苗疆这条线上,跟我彻底撕破脸。”

  “主公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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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沈墨轩低估了陈默的决心,也低估了某些人的执着。

  苗疆,云雾寨。

  这是一座建在半山腰的苗家寨子,吊脚楼依山而建,云雾缭绕,易守难攻。寨主乌蒙嘎是个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脸上带着苗家人特有的剽悍与精明。

  此刻,他正坐在竹楼里,摩挲着手中几锭沉甸甸的金元宝,那是江南来的“朋友”送给他的“路费”。旁边,还放着几匹光滑如水的苏缎,以及一箱产自江南的、他从未见过的精致点心。

  “汉人的东西,就是好啊。”乌蒙嘎咂咂嘴,对身边的心腹说道,“只是运点东西过路,就给了这么多金子。这买卖,做得!”

  心腹却有些担忧:“寨主,汉人官家最近好像在查什么事,我们帮江南那边运货,会不会惹麻烦?”

  “麻烦?”乌蒙嘎不屑地哼了一声,“这里是苗疆,不是他汉人的京城!官府的手伸不过来!再说了,我们只是收钱带路,他们运的是盐是茶,关我们什么事?”

  他挥挥手:“去,让下面的人机灵点,把江南来的那几支‘商队’看好了,尽快送他们出境。这笔横财,不赚白不赚!”

  “是,寨主。”

  心腹退下后,乌蒙嘎又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眼睛。他却没有注意到,寨子外围的密林中,几双属于程家老卒的、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正透过枝叶的缝隙,死死盯着寨子里那些明显不属于苗家、行踪诡秘的“商队”成员,以及他们驮运的、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货物。

  其中一名老卒,悄无声息地取出炭笔和粗纸,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快速勾勒着那些“商队”成员的体貌特征,以及货物的大小、形状。另一人,则如同灵猿般,借助地形和植被的掩护,试图再靠近一些,想看清那油布之下,是否真的只是“盐茶”。

  风险极大,但他们义无反顾。这不仅是为了程家,更是为了北境那些正在浴血奋战的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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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乾清宫。

  陈默看着骆冰呈上的、关于苗疆云雾寨近期有不明商队频繁活动的初步报告,以及程家老卒冒死送回的那几张简陋却信息量不小的素描和记录,眼神越来越冷。

  素描上,那些“商队”护卫虽然穿着苗疆服饰,但站姿、眼神,分明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而那些被油布包裹的货物,其形状和重量,绝不可能只是盐茶!

  “看来,我们的‘安乐伯’,是把苗疆当成了他的后花园和秘密通道了。”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杀意。

  “陛下,是否立刻派兵进入苗疆,查封云雾寨,截获物资?”骆冰请示。

  陈默摇了摇头:“不可。苗疆情况复杂,贸然派兵,极易引发当地部族反弹,甚至可能将整个苗疆推到沈墨轩一边。到时候,就不是一条秘密通道的问题了。”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不是